第五章 卡露亞的教導-裂風(2 / 3)

見過他右手刀,左手劍全力出手的人,沒有一個是活人。

牛頭獸群已經遠去,時間猶如靜止。四個人一動不動地站著,風吹過,揚起了些許灰塵。站在但丁左手邊的刺客突然按著腹部跪了下去,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的黑衣。

就在他把匕首插進但丁鬼手的瞬間,泰拉石光劍便切過了他的腹部。沒有人能在傷到但丁的情況下全身而退。鮮血不停流出,力量也仿佛隨著鮮血流出,直到他再也支持不住,跪了下去。

既然支持不住,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就在他跪下的一瞬間,但丁臉上帶著獰笑猛獸般撲向了他。他的眼中突兀地充滿了瘋狂,整個人猶如一隻餓了三天的野獸。隻見刀光,不見刀影。兩把匕首追著他的後背而來,刀反握,人轉身,匕首被擊飛。劍橫握,劍光閃,頭顱飛起,鮮血衝天,跪著的劍客倒了下去。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

但丁麵對著兩名刺客站住,又變成了冷冷觀察著對手的野獸,冷靜,眼帶瘋狂。他的背後是一個倒下的屍體,鮮血遍地。

剩下的兩名刺客脊骨發麻,恐懼順著脊骨一節一節地爬起,留下冰冷滑膩的氣息。他們麵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敵人?完全就是一隻嗜血的猛獸。刀刀致命,劍劍封喉。未出手時冷靜如山,出手時狂暴如電。眼中沒有感情,沒有猶豫,隻有瘋狂。

在這個猛獸一般的年輕人麵前,兩名刺客竟然都失去了出手的欲望。出手的瞬間或許就是他們死的瞬間,不出手,或許還有機會。至於逃跑,在這樣快的刀劍麵前,把後背留給他,無異於自殺。

但丁慢慢地靠近兩名刺客,他感受到了他們的恐懼。他對恐懼有著異於常人的敏銳嗅覺,隻因他也曾置身極致的恐懼之中,不能自拔。

刺客害怕出手,但丁卻不怕出手。就在一名刺客因為恐懼眼中露出猶豫時,但丁出手了,勢如奔雷。人一旦猶豫身體就會慢一下子,一下子就足以致命。但丁瞬間出現在刺客麵前,帶著瘋狂的氣息,人未到,刀先至。刺客一個後空翻,堪堪躲過了刀鋒,但蒙住臉的黑色布片卻被刀氣割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精靈的精致臉龐,帶著些許的稚氣。恐懼拉扯著她的臉,她的眼中透著一股絕望,看起來愈加楚楚可憐。

但丁本應將她砍成兩截的左手劍猶豫了一下,女刺客又一個後空翻躲了過去。但丁以為自己再不會猶豫,但他卻猶豫了。因為對方隻是個女孩嗎?還是她臉上恐懼絕望的表情讓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女孩又如何?敵人都該死!

但丁眼中又露出了殘忍瘋狂的光芒,以泰山壓頂之勢攻向了女孩,帶著一股死亡的冰冷氣息。女孩從未如此近地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她不想死,生死卻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另一個刺客突然出現在但丁背後,但丁反握的刀卻似乎早已在那裏等著他。刀光一閃,刺客的胸前裂出了一道刀口,血不停留,刀在歡笑。這是一把嗜血的刀。

刺客負傷後退,他還沒有出手,便隻能後退。他這個恐怖的年輕人麵前,他竟是如此的無能無力。但丁沒有管他,他的殺氣一開始便鎖定在女孩身上,從未間斷。一個旋身,刀已經出現在女孩的脖頸處。刀背砍下,女孩全身一下子癱軟,倒了下去。但丁手一伸,掏出了她嘴裏的毒藥。

但丁的眼中竟又充滿了冷靜,在瘋狂和冷靜的切換中如此突兀。冷靜的他和瘋狂的他仿佛就是兩個人。負傷的刺客按著傷口瞬間遠遁,反手放出了四把匕首,一把攻向但丁,三把直取倒在地上的女孩的要害。

但丁右手刀,左手劍,刀劍一閃,四把匕首便落在了女孩的麵前。

女孩惡狠狠地瞪著但丁,但卻全身癱軟不能動彈。她臉上的恐懼和絕望似乎消失了,她被活捉了,屈辱充斥著她的心。她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想死去,還是屈辱地被捉?

但丁冷冷道:“我剛才救了你。”

女孩咿咿呀呀怒叫,她沒有舌頭,但丁明白她的意思是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但丁道:“你真的想死?”

女孩哼了一聲不說話。

但丁道:“好,我成全你。”

刀光一閃,向著女孩的脖子砍下。女孩臉上露出了恐懼,眼中充滿掙紮。刀停下,但丁道:“看來你並不想死。”

本以為死亡可以輕鬆麵對,女孩的心卻怦怦亂跳。原來死亡,並不是想輕鬆麵對,就能輕鬆麵對的東西。她很屈辱,但她卻更想活著;她想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但他卻沒有舌頭。

但丁道:“你的同伴要殺你,你不難過嗎?你的敵人卻救了你,你不屈辱嗎?”

女孩扭過頭,不去看但丁野獸般的眼睛,她的臉上帶著一股倔強。

但丁嗤聲道:“你不是個合格的刺客。一個合格的刺客不應該難過,不應該有感情,不應該怕死。你隻是個披著刺客外衣的小女孩,我不殺小女孩。”

封在女孩脊梁骨的劍氣被但丁收回,力量又回到了身體裏。女孩敏捷地一躍而起,明亮的大眼睛複雜地看了一眼但丁,似乎有屈辱、有痛恨、有感激、還有濃濃的恐懼,然後瞬間遠遁,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你不應該放了她,她還會回來殺你的。我從她的眼睛裏就可以看出,她不會放過你。”巴恩披著猩紅色的披風出現在但丁不遠處的地方,臉上帶著優雅的笑容。他總是這樣優雅的笑著,笑已經成為他的麵具,人們一般都不願意傷害笑著的人。

但丁沉聲道:“她殺不了我。她隻是一個不合格的刺客。”

巴恩道:“敵人當然是能少一個就少一個。斬草除根,你應該明白這道理。”

但丁道:“有些根就算不除,也長不成草。就算長成了草,我也能把它再斬掉。再說如果沒有草了,刀未免寂寞。”

巴恩道:“想不到你還有仁慈的一麵,我還以為你這種人沒有這種東西。”

但丁道:“殺不殺一隻螻蟻無關仁慈。”

巴恩道:“很好,你的刀劍確實很快。令我都有點興奮了,真想和你切磋一下。”

他拔出了腰間的一把短西洋劍,道:“劍名卡露亞的教導-裂風,是由名為卡露亞的鑄劍師鑄成,在此劍即將出爐的最後時刻,她投入了火爐,與這把劍合二為一。從此她的靈魂就盤旋在這把劍內,每一次這把劍穿過敵人的肉體,我都能感受到它的歡呼。”

但丁道:“劍是好劍,可惜我從不與人切磋。”

巴恩道:“哦?”

但丁道:“我隻會殺人。”

但丁道:“沒有殺人的氣勢,我便殺不了人;沒有殺人的欲望,我就贏不了。你要和我交手的話,就要做好被殺死的準備。”

巴恩看著但丁野獸般的眼睛,然後優雅地一笑,把短劍卡露亞的教導-裂風插回了腰間,道:“我現在還不想死,所以還是不切磋了。”

但丁冷冷地笑,撿起地上厚厚的白布,一圈一圈地把左手包裹了起來。

瓊恩在刀山劍海中跳舞!

狂暴的牛頭獸群高速移動,黝黑的牛角鋒利如劍。天地都為之搖晃,鐵蹄踏地的聲音如狂怒的雷,如天地演奏的交響樂。

瓊恩從一隻牛頭獸跳到另一隻牛頭獸,每一腳都剛好踏在牛頭獸的脊背上。牛頭獸憤怒地吼叫,隻能憤怒地吼叫,它們鋒利的牛角刺不到背上的人。瓊恩興奮地哈哈大笑,神經緊繃,每一個動作卻都優美流暢——猶如一個聚光燈下的舞者,在最華美的舞台上,演繹最磅礴的舞蹈。

這是死神的舞蹈!

隻要踩錯一個舞步,黝黑的鋒利牛角就會把他拖下地獄。全身的肌肉處於放鬆和緊繃的邊緣,少一分則放鬆,多一份則緊繃。要舞出最美的舞蹈,就需要可鬆可緊的肌肉。他已經忘了自己是在狂暴的牛頭獸群上,越是危險無比的時刻,他越能享受其中。他是個天生的冒險家,死亡的威脅帶給他最極致的興奮。

瓊恩愈加瘋狂地哈哈大笑。多麼雄壯的音樂!這是鐵蹄奏響的音樂;多麼震撼的舞台!這是怪物堆成的舞台。這樣刺激的舞蹈還有誰敢跳?又有誰有資格跳?隻有我,瓊恩,來自天界的神槍手。

他單腳站立在牛頭獸的背上,踮起腳尖,像在向台下的觀眾致意。黝黑鋒利的牛角如無數把劍林立在舞台上,巨大厚重的鐵蹄則能把任何生物踩成肉醬。瓊恩腳尖一蹬,跳到另一隻牛頭獸上,精準地踩在脊背上。姿態優美,態度興奮而從容。他原地一個華麗的回旋踢,然後高高躍起,如飛鳥入水,射到另一隻牛頭獸背上……

他或躍或躺,或立或坐,每一個動作都渾然天成,賞心悅目。他本就是一個在死亡邊緣跳舞的槍手。在天界,這種人被稱之為漫遊槍手,活躍在無法地帶。

不願把權力交給別人的槍手,隻能活在無法地帶。

隻有最敏銳最瘋狂的人才能成為漫遊槍手,或者說願意成為漫遊槍手。他們沉浸於槍林彈雨中,與敵人進行最近身的搏鬥。他們有最快的槍,最快的腿,最靈敏的感覺,總能在須發之間避開死神的擁抱。他們還有最烈的酒,最狂野的女人,最真摯的友情——沒有這些,在無法地帶還有什麼意義?

瓊恩有最快的槍,最快的腿,最靈敏的感覺。他總是喜歡頂著敵人的腦門爆頭,他也總是喜歡衝進交火最密集的地方躲避子彈。有時候他甚至不需要開槍,靠他的腿就能橫掃一大片敵人。他是被稱為瞬踢最快的槍手。

他本就是個瘋狂的人。

在這狂野的牛頭獸背上,他似乎回到了在無法地帶的日子。每天都在走鋼絲,即使吃著飯也會突然有一顆子彈打進菜裏。他懷念這種日子,正如他懷念和他一起經曆那些日子的人。那些人都不在了,如今他孤身一人,獨自享受著死亡的舞蹈。

太陽升到最高的時候,牛頭獸群已經遠去。瓊恩躺在地上伸出手,似乎手一握,就能把太陽握在手裏。太陽存在的地方,就是天界嗎?在天界也有一個太陽,卻比這個更加明亮,更加灼熱。灼熱讓人瘋狂。

他大口喘著氣,筋疲力盡,持續了一個小時的狂野舞蹈耗盡了他的每一分體力。現在隨便一個人拿著塊鐵片就能殺死他。但他很開心,很想哈哈大笑。他完美演繹了這段死神之舞。此時他是一個謝幕的舞者,草叢間的蟲鳴就是觀眾最熱烈的掌聲。

師父,若是你也能欣賞到這絕美絕倫的舞蹈就好了。不,你當然不會乖乖坐在台下看我一人獨舞,你一定會衝上來與我共舞。你本也是個瘋狂的人。

陽光暖暖地照著他。瓊恩深吸一口氣,享受著陽光的撫慰。

然後陽光突然暗了下去,一個下巴長滿胡茬的中年大叔出現在他麵前,他的肩上扛著一把接近兩米的巨劍,在陽光下反射出鋒銳的光芒。

大叔眼中帶著滄桑,歲月把他的臉雕刻得堅毅如石。肌肉暴起的手臂讓人毫不懷疑他能輕鬆揮舞那把兩米長的巨劍。他穿著一件很髒的灰布武士長袍,頭發也滿是灰塵,看起來比剛剛經曆過牛頭獸群的瓊恩還要邋遢。但他的眼睛卻很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