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鍾闌的實力,若他想,可以在聞姚反應過來之前擰斷他的手臂。但他剛才忽然有了一個奇妙的念頭。
鍾闌極輕地笑了聲。他的後背抵著少年的胸膛,笑意伴隨著輕微的抽動。
聞姚的肌肉緊繃地抽緊。
薄唇輕啟,像哄小孩似的:“既然你不信,朕可以再給你兩個選擇。”
“有何選擇?”
“其一,殺了朕,死於侍衛亂劍。”鍾闌溫吞吞地說,“其二……”
他故意拉長語調,無比簡單而慵懶。
“其二,朕可以配合你,挾持朕自己。”
眾人:“?”
還沒等聞姚質疑,鍾闌幹脆地讓侍衛退下,也讓太監們去把自己居住的升雲殿收拾出來,為劫匪聞姚提供休息場所。
聞姚沉聲:“你覺得,我會信?”
鍾闌聳聳肩。
隱約的,聞姚竟然感覺鍾闌在自己往他的刀片上撞,避免被“挾持失敗”。
“……”
一炷香後,鍾闌被歹徒“挾持”,回到了升雲殿。一路上,他無視旁邊無數急切的侍衛禁軍的救援信號,鐵了心教聞姚如何綁架一國之君。
終於,兩人到了升雲殿內。鍾闌:“你們都下去吧。”
“陛,陛下,怎可留您與惡徒兩人在殿內?”
“你們若是不遵,可就惹惱了惡徒,這是要陷朕於不利嗎?”鍾闌轉頭看向聞姚,“是吧?”
聞姚:“……對。”
大門終於被關上了,室內隻點了幾隻蠟燭,昏暗不明。
“你在賣什麼關子?”
“朕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想以此向你換平安。”
薄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良久才出言:“你並不害怕。”
“不,朕害怕極了。”
鍾闌心想,他害怕的不是自己死。男主雖然不會自然死亡,但有可能會因穿書者而死。如果聞姚真死了,那他就不得不被卷入幾年後競爭異常激烈的諸國混戰,被迫好好治理國家。
根據鍾闌曾經幾度在無限流世界當皇帝的經驗,當亂世皇帝累得要死。這簡直就是恐怖故事。
急於退休、一想到攻略男主不成功即將加班的“老年人”通過想象失去男主的悲慘晚年,情真意切地在絕色麵龐上流下兩行清淚,害怕得異常真誠。
聞姚:“……”
“那,那個……”
聞姚沉吟一聲,單手將他壓在坐榻旁的柱子上:“你要如何?”
“你能把匕首移開一點嗎?朕不敢大口呼吸,難受。”人質睜著水汽氤氳的大眼睛,“這裏就朕與你兩人,朕又跑不快。”
聞姚緊緊盯著他,在一片安靜中異常謹慎地聽升雲殿外的腳步聲,慢慢將匕首移開了一些。
廣闊的升雲殿裏隻剩下均勻的呼吸聲,仿佛在數著距離日落的時間。
忽然,聞姚感到肩膀上有一個重物壓了下來。轉頭一看,鍾闌竟自己睡著了,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不僅如此,他的睡顏很不安穩,皺著眉頭,肚子叫了一聲,似乎在彰告眉頭緊皺的原因。
十八歲的少年終於忍無可忍,咬牙切齒,低聲自言自語:“你到底有什麼主意?”
輕聲卻也擾動夢中人。鍾闌不安穩地嘟囔著,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在少年僵硬的臂彎中尋找到合適的位置,儼然將他當成了人肉靠墊,甚至用後腦勺在他的肩窩裏蹭著尋覓合適的著落點。
發髻散在肩頭,青絲如瀑,五官精致且帶著養尊處優的珠玉氣,肌膚晶瑩,好似一尊被供奉多年、珍惜金貴的瓷器娃娃。
聞姚呼吸卻變得急促,他忽地移開眼睛,冷漠地掛下嘴角,卻沒有動。
哢吱一聲,門開了。
聞姚猛然抬頭,卻發現是吳庸。他顫巍巍地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食物,縮著脖子:“公,公子。那些人叫我給您和皇帝送吃的來。”
大太監做事的確細心。如今的聞姚仿佛驚弓之鳥,擅自靠近難免激起強烈情緒,讓跟他從南穹來的貼身小太監來送,確為上策。
鍾闌被吵到,眼睛剛睜開一條縫,就被少年塞進一雙筷子:“你先吃,怕有毒。”
鍾闌微抬眉梢。既然如此,他不客氣了。大太監這個時候送飯是真的擔心他餓了,絕不會冒險下毒。
風卷殘雲過後,聞姚才拿起筷子。但他伸向盤子時還是停住了,眼神瞥向鍾闌,忽然放下那雙新筷子,直接從鍾闌手裏抽走那雙用過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