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1

少年走回去的背影似乎就能鎮住場子,以至於吳庸繼續從大籮筐裏扒拉炭時,竟沒人阻攔。

公子姚被他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氣得話都說不出,憤憤了半天,但左思右想真的找不出他的錯來。

終於,他轉頭看向那個沒拿穩夾子的宮人,狠狠抽了兩個耳光:“廢物1

角落的廂房裏。

吳庸的眼淚止不住打轉:“對,對不起。我又失言了。”

“下個月回母國。之後說錯一句話需要不止一個耳光的代價。”

“我,我錯了。”吳庸將炭盆放下,“我就是太衝動。”

黑衣少年走過來,遞來一瓶傷藥:“敷臉。”

“我沒事。本就缺傷藥……”

黑衣少年的眼神和劍似的掃了過來。吳庸一愣,忽然咧嘴笑了,接下了那個小瓶子。

主子力道用的很巧,全打在燙人者的手上。他臉上隻有個淺印子。

“殿下,您為什麼不和辛國君說,您才是南穹國三皇子聞姚?我們來的路上,那假貨調換了身份文書,甚至還買通了護送的官兵做假證。這件事要是讓辛國君知道了,他肯定會看透那家夥假惺惺的皮囊。”

聞姚的母親是南穹前王後,然而妖妃上位取而代之,甚至控製了南穹君心智。聞姚雖然仍是嫡子,卻在蛇蠍後母的手下飽受欺淩。

後來,她甚至將他和另一位王族宗室子一起送到辛國當質子。

按照慣例,辛國會為王子出身的質子提供更好的條件,而宗室子出身的隻能縮在原先下人住的屋子裏。那宗室子不肯吃苦,母家也心疼他,於是想出了掉包計。

他們根本不怕暴露,王後或許正巴不得廢後之子被糟踐呢。

鳩占鵲巢還得了青眼,假貨因為心底滋生的惡毒和暗爽,常常故意來找茬。今日分炭的事情,不知已經發生過多少回了。

聞姚透過窗戶看向屋外,深邃的眼神中似乎有某種躁動殘忍的情緒挑動,但很快壓抑住了。

“我無法自證。不過住得差一些罷了。”薄唇微張,平淡地吐字,“熬過最後一月,回南穹就好。”

一個時辰後,院子裏傳來一陣兵甲碰撞的聲音,腳步聲似乎震動了地麵。

一陣寒鴉從牆頭紛飛,淒慘悲鳴。

窗戶外傳來陸續開門的聲音。官兵站在院子中央,說話的聲音清晰可聞。

“公子姚溺水身亡,死因不可考。貼身宮女指認,今晨一質子與公子姚發生衝突,揚言要報複。事出蹊蹺,此人是誰?”

有年幼的質子心直口快:“那宮人是公報私仇,信口雌黃!早晨根本沒人揚言報複……”

話還沒說完就被年長的質子捂住了嘴,讓他明哲保身。質子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辛國如此強大,既然敢讓那麼多附屬國獻上質子,那麼就算說有個質子‘病死’,母國都不敢抱怨。隻要懷疑,殺了便是。”

“辛國君這麼寵愛公子姚,恐怕已經氣得上頭了,萬一寧願錯殺也不想放過呢?”

“別慌別慌。今日上午起衝突的,不就隻有一人嗎?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窗戶外的討論聲逐漸輕了下去。

聞姚和吳庸沒有開門,在屋子裏聽著聲響,似乎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能看到屋外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這眼神就足以向侍衛出賣他們。

“你們當中,有人能證明他在公子姚離開後,一直待在落辰齋沒有出門嗎?”

“我們做不了證。房門一關,誰能聽到院子裏動靜呢?”

外頭說話的聲響完全沒了。

侍衛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終於,轟的一聲,孱弱的木門被一腳踢開。

冰冷的鋼刀沉甸甸地壓到少年的肩頭,伴隨著冰冷殘酷的命令。

“你出來。”

忽然,院子外傳來大太監吊著嗓子的呼喊。

比烏鴉尖細數倍的聲音喊道:“陛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