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想,這孩子估計是想紅想瘋了吧。
我一皺眉,餐館老板就跑過來,擰著男孩子的耳朵就往後廚拖。我永遠都記得他眼中的倔強,疼的臉都紅了,卻還往我這邊撲過來。後來這件事,被我當了個笑話,也一直沒有當回事。
半年之後,我公司樓下又見到了這個男孩子。那天我走出公司大樓的時,正好是除夕的十二點。天空中煙花燦爛,我幾乎都忘了這個男孩子的樣子,他拿著一遝作業本到我麵前,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英語單詞,他穿著一單薄的外套,嘴唇凍的發紫,腳上還穿著夏天的涼鞋。
他說,他一直在努力學習,現在簡單的英語對話沒有問題。還非要在馬路上給我跳一段舞,要我說,那個舞蹈跳的和招魂差不多。
我後來才知道,那是他求了舞蹈室的老師,給人家免費打掃,偷偷看人學來的。
我問他,為什麼一定要進娛樂圈?
他告訴我,因為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因為要報恩。
所以他想要站在最高的地方,隻要他站的夠高,那個人就一定會找得到他。他想跟那個人說一聲對不起,他不知道公園有兩個門,他等了半天都沒有見到那個小弟弟,以為對方不會來了,所以就離開了。
後來他再回到那個地方,無意間聽到掃地的保潔提起來。有個小男孩在公園南門的長椅上睡了三天,他才知道自己等錯了地方。
他每天都去那個長椅上等一會,在沒有見過那個小弟弟。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個小弟弟的名字,後來他就遇到了我。
那天除夕,天空的煙花點亮了半個蒼穹,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滿眼都是祈求。他說自己什麼都不要,不管以後是怎樣的結果,他都認了。
就這樣,我鬼使神差的被他的故事感動。他也真的很努力,證明我沒有看錯人。
那個男孩自從跟了我之後,我從來沒有從他的嘴裏聽到過一句抱怨的話。前不久,一天晚上,他忽然給我打電話,說樓上發現了攝像頭,說話的時候氣的全身發抖,非要我把那家娛樂公司挖出來,逼得人家簽了協議才肯不告那家娛樂公司。
後來他一個從來不蹚娛樂圈渾水的人,死活非要跟一個小主播過不去。動用了從來不會碰的關係,警告了那間公司的老板,斷了那個百萬粉絲小主播所有的後路,就因為那個小主播惹了他最重要的人。
他還壓榨員工的勞動力,整夜不休息的趕通告,就為了擠出一天的時間,早點回家見那個人一麵。
上一場遊戲直播裏隻能看到你們進入幻境的樣子,看不到你們的經曆的景象。遊戲提取了他的潛意識,人家怕的都是什麼鬼鬼神神,僵屍惡魔的。
那個傻子啊~腦子裏居然是你憤然離開他的場景。
你看,多好!夢想成真了。
聞從說完苦笑了一聲,掐滅了手中的煙,沉默了很久:“陳仇,你覺得他欠了你的。你不原諒,那是你的選擇。你從來沒有他一個解釋的機會,我隻希望,如果你決定這樣結束,也請你放他一條生路,讓他活下去就好。”聞從站起身,深深的看了陳仇一眼,便走向了公園的大門口。
聞從的話像是遞給了陳仇一把剪刀,是剪開心結還是紮在賀雲升的心上,是陳仇自己的決定,他無法左右。無論結果如何,都是賀雲升自己要去承受的。
聞從走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雪花隨著風肆意狂舞,陳仇垂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他打開手機,裏麵的短信如同狂風暴雨一般襲來。除了劉連越和幾個公司的電話,幾乎都是賀雲升的。還有很多是陌生號碼,是賀雲升借了別人的手機給他打的。
陳仇一條條的翻過賀雲升給他的留言,從剛開始的祈求,到後來放狠話,到最後他幾乎卑微到塵埃裏的道歉,一條條都無聲的在像陳仇傳達著同一個信息,賀雲升的慌亂與驚恐,他的害怕,他的無措,他的無能為力······
他抹了一把臉,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坐久的緣故,腿麻的有點站不穩。他給劉連越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接自己。
劉連越來得很快,見到陳仇的那一刻,被陳仇半人半鬼的樣子也嚇了一跳。這幅尊榮出門,不用遮蓋也不一定有人能認得出來:“賀老師都急瘋了,我先給他······”他忽然閉嘴,覷了覷陳仇麵無表情的臉,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是怕賀老師擔心。”
“我會聯係他的。”陳仇說完,開門上車。坐在車裏,搓了兩下凍僵的手,手機屏幕的光照亮陳仇的臉上,他撥弄了兩下,手一頓,又關掉了社交軟件賀雲升的頭像。
有些話,他想當麵告訴賀雲升。
車子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陳仇的心裏攪動了所有複雜的情緒,耗盡了他全身的能量。他疲憊的睜著眼睛,看著熙攘的大街。人來人往,情侶間的嬉鬧,夫妻間的對視,老爺爺牽著老奶奶過馬路。
車裏的氣氛太過於壓抑,劉連越實在受不了了,打開了廣播。女主持悅耳的聲音從廣播中傳來,隨後響起的那個聲音,直接讓劉連越驚出了一身冷汗。
“大家好!我是賀雲升,很高興在這裏和大家相遇。”
劉連越下意識的要去關廣播,陳仇忽然出聲打斷:“別動。”他依舊看著窗外,姿勢都沒變過。
劉連越如坐針氈,暗自發誓,下次再也不手賤了。
節目針對的是賀雲升新電影的宣傳,女主持不停的在調動賀雲升的情緒,但是賀雲升的聲音明顯聽起來情緒不高,疲憊又低落。
陳仇拿起手機,按下一串數字,然後默默的等待。
女主持笑聲如風鈴,甚至能從聲音中聽出一絲害羞:“下麵,讓我們來接聽最後一位幸運聽眾,聽聽他對賀雲升老師有什麼祝福。”
導播將電話切入直播間。
女主持:“您好,歡迎這位幸運的聽眾,您有什麼祝福要對賀雲升老師說的嗎?”電話那頭很安靜:“您好?”又頓了幾秒:“這位聽眾的信號可能不太好,導播······”
“是我!”
聲音一出,陳仇乘坐的車裏,賀雲升所在的廣播室內,都像是被靜止了一般。
劉連越瞪大了眼睛,頭轉了一半,隻敢用餘光看陳仇。
陳仇將手機的聽筒貼近耳朵,眼中不在空洞,閃著微光的眸色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電台廣播間裏,一直沉悶的賀雲升倏然抬頭,像是隔著信號流看到了電話那頭的人。
女主持不知道賀雲升發生了什麼事,正要和電話對麵的人溝通,卻被賀雲升抬手攔住。
賀雲升剛一張嘴,眼眶就紅了,他硬忍著,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他的接到這個電話的前後巨大變化,除了在導播室裏剛趕回來的聞從,整個廣播室的人都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