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言抬頭,眸色沉沉地看過來。
桑美的臉上斂靜冷傲,語調拿捏適宜,漫不經心的玩味裏裹著幾分看透萬千的涼疏。
桑美偏頭看他,光亮沉涼,語氣冷冽,“好奇我看到的角度嗎?”
她的眼睛裏情緒寒涼,很沉很暗。
穆瑾言點了點頭,順應道:“我想答案是必須。”
桑美抬手,輕輕地撥了撥一片樹葉,淡淡地問道:“那當時身在國外的你,知道國內政局的變化嗎?”
穆瑾言頓了頓,嚴肅地說道:“國外的媒體曾報道過,曲先生不負眾望的上位,成為最大贏家。”
“不負眾望?”桑美停下撥葉子的手,忽地嘲諷一笑,沉暗淡漠地道:“應該是吧。雖算不上至高無上,但怎麼也說會受人擁戴的金字塔上的人物。”
“......”
穆瑾言盯著她,表情更加地沉了幾分。
他不是沒聽出來,桑美的話裏諷刺的意味有多明顯。
桑美抬頭看向頭頂的月亮,皎潔的光芒灑在臉上,冰寒森冷,“其實那個被掐斷的電話,並沒有了斷我奮力想要回到他們身邊的想法。”
穆瑾言聞言,眉心微蹙。
桑美垂下頭,兀自輕笑一聲,感慨道:“真是肮髒得令人難以忍受的黑暗回憶。”
她抬手扯了一片樹葉,淡淡地笑道:“習慣享受虛華簇擁的影後母親和追尋的政績邀功的父親,哼......”
穆瑾言看著這樣的桑美,不知為何,心裏酸酸澀澀堆積,難受得無以複加。
桑美背對著他,沉沉一笑,冷漠地說道:“那個夏日的宴會在我的印象中,大約是失職的父母中途拋開兩個女兒去追尋精神與物質,親情在他們麵前不過寡淡如水。”
那樣的家庭,被虛偽與勢力充斥,蒙了心,親情不值一提。
桑美的手裏拿著樹葉,輕輕地轉動著,“他們離開不久,我跟曲陌的車就被人攔截。”
“隨行的司機被歹徒當場割喉,我親眼見到的,鮮血從他的喉嚨裏湧出來,滋在水泥地上,像小溪流那般。”
她說這件事情時的語調平靜,臉上更是麵無表情。
像隻是在闡述一樁聽聞,無關痛癢般的娓娓道來。
穆瑾言的心卻是抽痛的,那時候,曲相思不過十二歲,曲陌也隻是剛成年。
兩個女孩在遇到如此血腥的事,當時該是嚇得多驚慌失措。
她當時該是有多絕望,才會變成經年之後的冷漠無情。
桑美不期然地轉身,冷漠的眸子迎上穆瑾言的灼灼目光,忽地光影閃爍。
她的情緒,被帶著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桑美看著穆瑾言,嗓音沙啞地敘述道:“殺一儆百,震懾之下,我跟曲陌連哭都發不出聲音。”
穆瑾言站在原地,難受與憤怒交疊,他想要上前,卻又怕惹得她心煩。
桑美的目光看著穆瑾言,漸漸地落在他身後,然後放空得很遠,“我們被蒙著眼睛鎖在地下倉庫裏,環境很惡劣,老鼠更是嘰嘰喳喳地在我們身上爬來爬去。”
“我跟曲陌就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倉庫裏,哭了兩天,哭到沒有眼淚,哭到徹底麻木。”
天之驕子,被養在蜜罐裏長大的小公主,被迫落入那樣的環境,慌張無措將她所有的矜貴撕得支離破碎。
桑美看著遠方,忽的扯出一絲微笑,嘲弄道:“原本我們想,熬過最難的日子,總該是能等到他的搭救。”
她臉上的笑,大約是對如此天真想法的諷刺,“畢竟他被外界塑造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外交方麵舌燦如蓮,內憂裏更是處理得得心應手。所以我們的哭泣大約隻是對未知環境的恐懼,而從來未曾想過他的不肯出手。”
穆瑾言擰眉,整個人神經突突地跳了起來。
不肯出手意味著什麼,那簡直就是在淩遲。
桑美的眼睛空洞無神,漸漸地一行清淚滾了下去。
她的嗓音透著哽咽,酸澀低啞,“可是穆瑾言,他沒有救我們。”
桑美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她咬著牙,表情憤怒,“我親耳聽到他與歹徒的通話,“這世上沒什麼能威脅他,即便是他的親生女兒,需要時就做出該有的犧牲。”。”
“你能想象,你能接受嗎?你信奉了十幾年的依靠,他要將你祭獻出去,隻為了追尋那份權利?”
沉壓了十五年的抑鬱,在這一刻全數爆發。
因為憤怒,桑美漲紅著臉,白皙的皮膚下青筋暴了起來。
她看著穆瑾言,帶著詢問與譴責,重音落下去,“穆瑾言,他不要我,你明白我當時聽到時心裏的震驚與後怕嗎?”
那段秘事,成了桑美內心積壓的毒瘤,越長越大,越來越狂妄。
桑美氣得想要跳腳,可是氣無處可卸,她隻能急得在原地無妄地來回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