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言驚愕扭頭,看到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桑美,“你怎麼突然醒了?”
桑美充耳不聞,轉頭看向戚濤,低沉微惱,“我在問你話,能回答我嗎?”
她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焰,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去,言辭激動,“如果早知道救我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你是不是會選擇坐視不理?”
穆瑾言抬手攔著她,“桑美!”
桑美收住腳,漆黑的眼睛閃著冷光,“我在問我爸,你說什麼話?我還有問題待會再審你。”
她現在的身體不好,太過激動容易出事。
穆瑾言幾乎是下意識地拽住了她的手,“桑美!”
桑美懊惱地甩開,怒意沉沉,“你邊上待著去。”
她和穆瑾言直接開戰,胸腔裏的火氣直接燒到了他的身上。
拔高的語調在院子裏響起,突兀且喧鬧,吵得人耳朵疼。
戚濤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他忽然抬手“嘭”地將杯子扔在地上,抬頭瞪著桑美,語調沉重地吼了起來,“你凶什麼凶?凶給誰看,你以為就你最委屈嗎?”
原本還鬧騰著的桑美忽然頓住,盯著碎在地上的水杯,眼裏閃過濃烈的委屈。
戚濤的情緒不穩,他黑著臉,惡劣地吼道:“為了讓你名正言順的留在這個家,我的女兒呢?整整十五年,我們不能正大光明的回去吊唁,你以為她不委屈嗎?”
這件事的撕開,像是被煙頭灼燒出來的洞口,裂痕擴張。
桑美的背忽地一怔,抬頭看著戚濤,忽地冷然一笑,“終於說出心裏壓抑已久的話了吧?”
那抹笑意很勉強,很苦澀。
剖開了胸膛,血淋淋的。
桑美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夜色裏單薄且脆弱。
她看著戚濤,眸子裏有碎光閃爍,“所以......這些年你的心裏其實是怪我的嗎?”
桑美緊緊地盯著他,帶著幾分咄咄逼人的質問,“我死皮賴臉的非要留在你們家,然後成為了你的負擔,是你無法追思她的原罪,是這樣嗎?”
“......”
戚濤坐在輪椅上,臉上寫滿了憤怒,夾雜著幾分醍醐灌頂的心疼。
桑美盯著他,一雙眼睛淚光閃爍,“我叫了你十五年的爸啊。”
“我感激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可是我沒想過你養我,僅僅因為情感的缺失,用假象的替代去挽救一場迷失。”
說到這裏,桑美的聲音都變得哽咽了。
實在太過難受,心裏密密麻麻的都是委屈。
桑美用力地握緊著雙拳,指甲刮著掌心,疼痛令她清醒。
“我真是懷疑,你讓我成為她,後來看我關心我的時候都不過表麵,其實是在透過我跟她說的吧?”
“我是真的把這裏當成是家,可您真的有當我是您的女兒嗎?”
戚濤盯著麵前的桑美,有苦難言。
十五年,阿貓阿狗都養出了感情,跟何況是人。
可是,他要怎麼說?
初衷太明顯,掩藏無法向女兒交代,太直白又會傷害她。
見戚濤沒有說話,桑美的心便徹底地沉了下去。
她不是親生的,永遠無法逾越血緣帶給戚濤的親情感。
桑美覺得這十五年來的傾情演繹,極盡配合,其實不過是整個家人眼中的傻bī一個。
她不想留在這裏,這裏的感情太虛妄。
桑美邁開腿,直接往大門的方向走。
情急之下,穆瑾言出手拉住了她,“去哪裏?”
桑美心裏不舒服,撒氣地一把甩開穆瑾言的手。
穆瑾言現在的身體脆弱,竟就這樣被輕易的甩了開,腰腹間的疼痛火辣辣的燃燒著。
桑美刻意與他拉開了些距離,黑著臉,冷冷地說道:“你跟我來!”
穆瑾言看她表情不對,擰了擰眉,慫的一批。
不等他答複,桑美已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李玲玉見狀立刻追了出來,她一把捉住了桑美的手臂,緊張兮兮地問道:“這麼晚了你去哪裏?”
桑美站住腳,扭頭看了眼手臂上拽著的手。李玲玉是家庭婦女,平常人家的女人要照顧家裏,也不願意花那閑錢保養,所以她手上的皮膚看起來有些發黃幹燥,爬滿了細細密密的皺紋。
那個她初到戚家時見到的年輕女人,已然漸漸步入年邁。
十五年,真是很漫長的時間。
桑美沉默著沒說話,李玲玉被她忽然而至的冷漠弄得頓住,跟著尷尬地放開了手。
手臂的束縛消失,桑美不再吭聲,板著臉,轉身跨出房門。
她的表現,太冷清,太疏冷,像一場冬日的寒風徹底貫入了整個戚家。
在戚濤的叮囑下,穆瑾言邁步跟著桑美走了出去。
這一路,彼此一前一後,相互無言,很快就來到了離戚家不遠的荷花池。
距離上次桑美掉進池子裏已經過去快一個月,池子裏的荷花開得旺盛,拖著皎潔的月光,迎風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