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中滲入絲絲縷縷的微風,吹動著曲臨江漆黑如墨的長發,他麵如白雪,眼眸卻幽黑若暗夜的精靈,閃動著智慧的光亮。他的聲音裏,終於微微帶了些憂慮的以為,歎道:“平江王雖然沒有抓到,但我們已經確認了他的動向和心思。隻是,如今管州的幕後主使之人還沒有確定,他比平江王藏的更深沉,心思也更加陰狠毒辣,如何能叫我安心?陛下年幼,這江山,終究還需要我替他守著。”胸口忽然湧起一陣翻騰的悶痛,曲臨江忍不住抬手捂住右側胸口,重重的咳嗽起來。
“公子。”奔堯見他如此,眉心頓時緊鎖起來。知道自己再勸也沒用,如今,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況且,京城離冀州路途遙遠,其中若有什麼變數也未可知,再不行,還有公主殿下,到時候,也許能阻止曲臨江。
曲臨江的咳嗽依舊在繼續著,奔堯估摸了一下時間,便小跑著回到了臥房中。他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茶壺到了一杯水,水還是溫熱的。走到曲臨江的案塌旁邊,拿起桌上的乳白色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便又急急忙忙的重新回到曲臨江身邊,將水杯和小藥丸遞到曲臨江手上,說道:“公子,時間到了,您還沒吃藥,先把藥吃了吧。”
曲臨江伸手接過水杯和藥丸,習以為常的將藥丸放在口中,一仰頭喝了下去。奔堯曾經無意中吃過那藥丸,知道那藥丸極苦,隻要沾了一點口,濃重的苦味便會立刻擴散到整個口腔。見曲臨江輕描淡寫的吃了下去,心中不禁替他泛起一絲苦來,這麼多年,他親眼看著曲臨江托著病弱的身體,一個人強撐著,支起虞國的半壁江山。
奔堯是在曲臨江的姐姐曲嫣進宮被封為貴妃的時候,被他親自挑選出來的。那時候,他還是眾禁軍中的一個無名小卒,曲嫣一身描金繪鳳的華貴長袍,頭頂金色貴妃皇冠,款款走入眾軍士中,容色絕塵,遺世獨立。這位新晉的貴妃,之所以親自到軍中來,隻為給她體弱多病的弟弟尋找一個可靠的貼身護衛。
那麼多的禁軍侍衛中,曲嫣一路走過去,偏偏挑中了他。她纖細的青蔥玉指直直的指著他的臉,聲音若珠玉落地一般磊落灑然,淡靜如初,她輕輕的問奔堯:“你願不願意做曲臨江的貼身侍衛?”
奔堯是一名孤兒,自小參軍,後來因為身手不凡,表現優異,才被選拔為禁軍一員。身為軍人,他從來都是被上司直接命令,從未有人征求他的意見。而這個第一次征求他意見的人,便是一位風華絕代,溫婉和煦的貴妃娘娘。奔堯當時受寵若驚,不由自主的便點頭應下了貴妃的問話。那是奔堯第一次見到曲嫣,也是最後一次。
之後的那些年,他便一直跟在曲臨江身邊,陪著他待在宮外養病,陪著他學習醫術,陪著他閑時練武。直到貴妃去世,曲臨江回去見了姐姐最後一麵,之後,便留在了朝堂,守護姐姐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也就是當今陛下。
曲臨江的舊疾那是還未全好,可是,貴妃卻已經性命垂危。這些年,他的心血不知廢了幾何,之前那些年恢複的身體正在急速的消退。
往事浮上心頭,奔堯心頭越發酸澀,曲臨江憑著這幅虛弱的身體,已經獨自支撐了太久,奔堯知道他很累了,可是,除了留在他身邊永遠的保護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他拚命忍住心中的難受,聲音帶了些澀澀的尾音,低聲說道:“公子,您的傷還沒好,一會兒還要喝湯藥,還是回床上歇一會兒吧。”
曲臨江的臉色此刻又蒼白了幾分,胸口喘出的氣息略微不穩,脊背卻依舊挺的筆直。聽了奔堯的話,他沒有再說什麼反對的話,而是順著他的攙扶,慢慢的朝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