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絆沉默下來。
少女緊緊抓住他的胸口。
「回答我!土岐絆!你該不會想和她一起去死吧!」
空大吼起來。
她露出了尖牙,散發出雜亂的殺氣,與少年對峙著。
士兵們也因為這聲怒吼而回過頭。
然而,他們隻看了一眼又立刻移開了視線。
在這層意義上,他們是遠比絆他們要幹練得多的兵器。再說,對於近在咫尺的怪物間的爭鬥,他們更加沒有興趣。
然後。
「回答我啊」
空麵無表情地再次說道。
「回答我啊,絆」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活著」
絆的側臉傳出鈍響。
空的拳頭埋入了他的臉頰。
「別開玩笑了!」
即使從正麵挨下這拳,少年的身體也隻是輕微晃動了一下。好在空沒有使用“傷”,不會打倒絆。
然而,她卻釋放出比“傷”還強烈的殺意,質問道。
「你這家夥的性命我是不管!但是,我和其他人的性命都被放在了這個腐朽的天秤上!很遺憾,我可沒有一直忍著看你那張沒誌氣的臉的好修養!」
「……」
絆還是沒有回答。
兩人間再次充斥了殺戮的氣味。
正當空的拳頭再次揮出去時。
『……空,到此為止吧』
一個新的聲音從耳機傳來。
聽到她的聲音,空眨了眨眼。
「……」
『本以為你打一拳就夠了,擔心對作戰有影響才沒說話的。再鬧下去,戰力就會變得很低下了』
聽到紗代嚴厲又憂心忡忡的話,空停下了動作。
隻有這名少女,空那她沒辦法。對方是曾經和絆一起組成三人小隊的人。
『而且……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麼死的。比如說絆君自己打算死的話』
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嘁」
空咋舌。
她藏起了強烈的殺意,走向後方。
『絆君』
這次的聲音則隻在絆的耳機中響起。
「嗯」
『以後別再說那樣的話了——別再說自己從沒想活著了』
「我會努力」
絆隻回了這一句。
然後,自己也走向了後麵。
在後麵的門打開之前,絆和空沒有再說一句話。
*
作戰——十分鍾前。
「……真是受不了。在開始前還出了小插曲」
工藤聳肩。
當然,他後麵的門的樣子映在了顯示器上。尤其是空和絆的狀況,甚至血流和心跳數都詳細記錄上了顯示器。
工藤倚上椅背,垂下頭歎了口氣。
「真行啊,織部小姐。我就拿他們沒轍」
「我隻是比工藤先生和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一點而已。隻是這樣」
織部紗代緩緩低下頭。
身著振袖的少女隔了一個座位坐在工藤的旁邊。熟練地操作著麵板。
她和絆、空在烙印局一起組成三人小隊時這名少女便是在後方支援的,當然輕車熟路,不可能不熟悉這些機械。
「……我有些羨慕你們」
如此說道的是坐在兩人中間的少女。
土岐未冬。
另一個名字是。
她穿著平時的修女服,雙手放在麵板上。她主要負責的傳感器和電腦的調查。
作為後援,工藤、和都有各自的分工。
「我一直不在絆的身邊,所以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未冬繼續說道。
——紗代緩緩搖頭道。
「相反,我也不知道絆君和空的過去。彼此彼此」
「是嗎……」
未冬孱弱地微笑起來。
雖然她們兩人的形象差不多,但是在這個地方意外的有所不同。
在虛幻中擁有一顆強大心靈的。看似堅強內心卻十分脆弱的土岐未冬。
這就是一直注視著死亡和沉睡九年的區別。
少許沉默之後。
「……我其實很想逃走的」
未冬訴說道。
「忘了,和絆一起逃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一點也不想……不想與為敵」
「……」
「……」
紗代和工藤都沒有說話。
尤其是工藤很理解她。
對於而言,就是這樣的對手。既是老師,也是同伴,同時也是無論經曆多少歲月都無法企及的高山之巔。
「但是,他果然還是回到了。明明都輸成那樣、遍體鱗傷,刀也折了……可是……明明什麼都得不到……他還是沒有逃走」
「他就是這樣的人吧」
工藤說話了。
「不管是姐姐還是弟弟都不會被他人所勸阻。不對,或許連自己的勸不下來。曾經是的我們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
未冬回憶起來。
作為沉迷於魂成學的人。
深知這門學術具有相當大的危險性,同時也對撲朔迷離的未來著迷不已。因此,她才會不顧一切地完成了這門學術。
無論是工藤還是未冬都是這樣。
比起世界和平,自己的欲望更為重要的罪人。
「是啊,是我……太輕率了」
(所以……)
未冬同時心想。
所以。
才無以彌補。
就算自己想要彌補,也無以彌補世界,無以彌補弟弟。
所以,自己也乘上了這艘潛艇。
為了能助弟弟——土岐絆一臂之力。
而且,也是為了補償。
「我隻是想維持現狀」
工藤微笑起來。
「現在的世界就很和平啊」
「是啊」
工藤點頭。
一個半月前,工藤對如是說道。
——『被管理,被束縛,即便如此確實正確的世界。感覺有些美妙的瘋狂。創造出那麼美好的世界不會覺得很浪費嗎?說起來,我可是深愛著這個世界哦,深愛著這個誰都有可能會跑去自殺的世界』
沒錯。
讓這個男人行動起來的絕非職業意識,更不可能是那種膚淺的倫理和正義感。
而是與相異——卻又類似的瘋狂。
工藤竊笑。
「如果可以突破這個局麵,我和你或許這次還能大幹一場」
他說道。
實際上也如他所言。
維係這裏的既非無條件的信賴也不是友情。隻是麵對利害一致——和以前同樣的局麵而已。
未冬輕輕歎息了一聲後,又將目光移回顯示器。
「後麵的門已經準備好打開了。進入緊急港口的準備做好了嗎?」
「萬無一失,不然這個潛艇一靠近就會被發現了」
工藤聳肩道。
這便是他在作戰會議時所說的花招。
「半年前事件發生時就埋入了這個因了啊」
未冬說道。
以前的事件。
空等人占領了,使用洗腦程序、利用的事件。那是,工藤隱藏了真正的身份,以的形式幹涉了。
未冬指的便是那是埋入的因。
「以防萬一啊」
工藤輕輕合上眼睛。
「從去年梅雨季節——亞克西亞事件開始,我就一直關注著了。我判斷這些事件有連續性,所以我認為在中做點準備比較好。當然,我也不否定有作為的惡作劇心理」
「連續性……」
未冬輕聲說道。
也就是說,這些全都是一個事件。
自從去年梅雨季節——未冬從漫長的冷凍睡眠中醒來後,這個事件就已經開始了。
不對。
說不定是從九年前,自己在勒達-117中遇上了航空事故並被處以冷凍睡眠時便開始了。
而且如今,未冬有個強烈的預感,事件已經開始加速朝著最後的終結發展。
「……」
沉默了一會兒後,未冬又問了一個問題。
「她們的目標是什麼?」
「目標?」
「嗯。在這一個半月裏什麼事都沒做,隻是躲藏在中。而且也沒有一點想要幹涉係統停止後引發的混亂的跡象。這樣一來,目標就隻有那個人——至少在我看來——隻有這一種可能」
工藤恍然大悟,未冬繼續說著。
「恐怕的目標是」
兩人的視線重合了。
不一會兒。
「確實啊」
工藤也做出了肯定。
「他是我們六個人——除了他自己的」
「……什麼意思?」
聽到這句話的紗代皺起眉頭。
「確定之後再解釋吧。現在沒有時間啊」
工藤閉上一隻眼睛,看向顯示器。
然後他高聲宣布戰鬥開始。
「後門打開!放出潛水摩托艇!十秒後打開緊急港口!」
*
作戰——十分鍾前。
的中樞地區地下,老人眯細雙眼。
「……差不多該來了吧」
低聲細語。
不過他前方的顯示器中什麼都沒有,一直持續著程序的運行,幾十個彈窗不斷消失。
老人保持這種狀態說道。
「那家夥說過了。很遺憾,不得不說那家夥的第六感相當的好」
「你打算怎麼做?」
詢問。
她在旁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的手上也拿著和一樣的思考控製型計算機,上麵也可以看到相關的程序。
而且她的視角比更深、更廣。
女帝。
這個詞和她十分符合。
「我去迎接他們。大人就請安心欣賞吧」
老人行了一禮。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那個少年也來了嗎」
「應該來了」
老人點頭。
他那張鄭重其事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是嗎,你可以去了」
揮了下手,老人也再度行禮退出了房間。
什麼也沒說,目送他離開。
「……」
老人消失後,少女忽然抱住肩膀。
雙膝也顫抖著,喘息融入了冷氣之中。
牙齒也開始打顫。啪嗒啪嗒的聲音在廣闊的空間裏回響。
隨後,她抬起頭。
「啊……」
少女所露出的表情,並非冷酷的的領袖。
而是十分普通的少女——緋原?千尋?蘭斯卡特的表情。
「媽媽……為什麼……」
她屏住呼吸。
抓緊衣服的胸口。
所有的一切千尋都知道。
雖然是如同夢中一樣模糊不清的記憶,但是所做的一切——自己的母親所做的一切都記得。
而且。
千尋偶爾還能取回自己的意識。
不分時機,不論理由。隻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忽然取回了自我。
所以不會離開這個房間。
這裏既是繼續實驗的地方,也是防止千尋逃走的監獄。
「對不起……」
千尋說道。
因為還記得。
自己所作所為對世界造成了怎樣的影響——殺了多少人人。而且,這並非是從報紙或電視等媒體上看到的東西,通過卓越的腦筋,千尋能夠把握其確切的數字。
有多少人餓死了,有多少人是因為有關災害而死,她能夠知道每個人死的樣子。
……不對。
真正感到對不起的,是另一件事。
「對不起……大家……」
千尋呻吟道。
理由十分簡單。
對千尋來說還有比全世界的災害還要嚴重的事情。
隻有一個人。
對千尋而言,攻擊了絆是比全世界任何人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要嚴重的事實。
這也是當然的。
普通生活著的少女根本對數字和數據上的人死有實感。比起這些,自己親手擊中給她的震撼才是難以置信的。
對於擅自做出這些的身體,千尋強烈地厭惡起來。而且自己還無法阻止。
「……絆……」
她將雙手合在胸前。
銀色的墜飾在手心裏發出光芒。
海豚形狀的通信器。
雖然這是曾經烙印局給她的通信用品,但是千尋很喜歡這個墜飾。因為千尋用這個便可以聯係上那個冷淡的少年。
如今,卻無論如何也聯絡不上。
「……絆、絆、絆。對不起……絆」
她呼喚著絆的名字,胸口疼痛難耐,幾乎要燃燒起來。
千尋表情扭曲地抽泣了一聲。
肩膀顫抖著。
赤紅的頭發也在顫抖。
但是卻沒有發出嗚咽。
她認為自己若是哭出來會很失禮。
對於已經死掉的人來說。對於自己殺死的人們來說。千尋認為,自己至少不能流出如此廉價的淚水。
少女暫時蹲了下來。
過了很長時間。
少女抬起頭。
「即便如此……我也想讓你變得幸福啊」
她的表情——已經回到了的樣子。
*
作戰——三分鍾前。
道路長充斥著嘲笑。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真是出喜劇。飯後甜點啊。實在是滑稽得不像樣,簡直就是超級差勁的搞笑段子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笑成了一直瀕死的狼。
過了一會兒。
「沒什麼」
同樣的嘴裏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的聲音。
然後立即又變回了醜惡的聲音。
「那可是女兒和母親哦。這個關係即便是那樣瘋狂的也是超出計算、超出想象吧。你想說這樣也無妨嗎。這倒也是,不算壞啊。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沒問題」
明確回答。
眉頭瞬間沒有了瘋狂的色彩,露出了凜然地眼神。
相比於那將一切感情都釋放而出的表情來說,這個突變太過於戲劇性。
「我的想法在那個人麵前沒有任何意義。那個人隻會說是去白白送死」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那倒是無所謂啦……嗬,看來他們是到了?」
毫無征兆,毫無變化,卻如此說道。
這正是絆一行人作戰開始的瞬間。
*
作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