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把我的經曆全部透露給了你」
聖母的眉間略微帶了些陰雲。
「……是這樣呢」
「隻讓我們倆會麵的理由我知道了。無節操地曝光人的過去這樣的考慮真是感謝。」
絆歪過嘴角,補上這樣一句話。
「事件我會解決的,但是我不會再見你第二次」
很小聲地,叩響房門的砰砰聲。
「——差不多,到約定的時間了」
是織部的聲音。
絆直接將照片塞進外套口袋,站起身來。
「最後想問一句」
「請說」
「你們誰都沒有拿著那最後的數據嗎?」
「沒錯」
聖母點頭。
「雖是叫做,但是各種各樣的研究已經足夠忙活了。順便一提,我們相互之間的住所和樣子都不知道。你的姐姐也是,如果不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知道她的正體的喲」
「原來如此」
「我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喲」
「……再見」
「再見」
老女人深深地低下頭。
絆沒有再次回頭。
出了房間後,絆對織部這樣說道。
「快聯絡,還有——」
「解除?」
絆點頭回應了織部的話。
推出右手的——黑色手套。
「以本次事件結束為條件,要求製禦回路第一階段限定解除」
與此同時——。
千尋和伸子在回家的路上一直評判著紅茶和戚風蛋糕(譯注:chiffon
cake,又叫雪芳蛋糕,因空氣較多,口感細膩,故以chiffon命名)的口味(伸子像是很餓地拿了三盒蛋糕,「吼咧吼咧羨慕我吧」這樣說著拿起盒子)
和往常一樣,雨已經全部停了。
上坡的地方全部被染上了鮮豔的夕陽色。
千尋的學生公寓在這前麵乘坐自動巴士有十五分鍾左右的路程。伸子的家則是在要坐兩站路的電車高級住宅地。所以,回家的時候就在有電車站與巴士停靠點的這個上坡處分別。
「拜拜啦!下次要把『那個男孩子』的事情告訴我哦!」
伸子在空中揮手後,飛快地轉過身,把按在刷票機上,乘上了電車。速度快得沒有給千尋留一點反擊的空隙。
「……真是的,射你一臉哦」
整理了下空氣槍的姿勢,千尋微笑著聳了聳肩。
真拿她沒辦法,這樣想著。
和伸子相遇,已經過去十年。七歲時在轉校的小學認識。
即使雙親由於飛機事故已故,千尋搬到親戚家居住,伸子和千尋還是朋友。不僅經常通電話,而且還在休息日的時候乘電車來玩。
『千尋你呢,一~定不變的幸福是不行的,連你父親和母親的份一起』
被轉交給親戚的千尋對於伸子的這句話十分開心。
雖然初中不行,但是上有獎學金和附帶公寓的高中的話就可以一起上學,把艾莉雅娜女子學院獎學金製度告訴千尋的也是她。
對於千尋來說,不管再怎麼感謝也不足以回報對方。
(——今天就不坐電車,慢慢走回家吧)
重新背好包和槍袋,千尋感到有些口渴。
雖然紅茶很美味,但還不足以補充從社團活動回來的身體。
「唔——,隻是果汁的話應該可以吧」
雖然一想起存款的餘額和下次的獎學金,臉色便暗淡下來,不過在這裏還是妥協著走向自動販賣機。
總覺得,有些奢侈呢。
不買果汁的話手頭就不會這麼緊說著這樣很寂寞的話,身體變得這麼貧乏也是沒辦法的事。
煩惱了一陣,還是將烙印按向支付用的地方。
隻有這裏還響著十年來沒有變化的落下音,千尋從取出口拿出果汁。
「誒嘿嘿。好久沒有過的奢侈了——」
透心涼的碳酸滑落喉中。
感受著喉嚨的快感的同時,心中已經飛往數小時前看到的光景。
和伸子說話的時候也一直在意著那件事。
——雨中,烙印局的黑衣人。
——混在其中的少年。
——然後,九年前的『那個男孩子』。
或許會被伸子戲弄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果然不可能看錯。
隻有那個是不可能看錯的。
「……那樣的手套,絕無僅有的吧」
對於自己說出的話,自己點了下頭。
不管怎樣,隻有右手戴著黑色手套。
漆黑的材質厚重的宛如手銬一樣的手套。
千尋確信那位少年就是九年前的『那個男孩子』。
(可是,為什麼會和烙印局的人在一起呢)
張開自己的右手。
手心裏,淡藍色的刻於其上。
雖然過去也有抵抗鐫刻的人權團體,不過最近已經好幾年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消息了。連自動販賣機裏的果汁都是要用購買的東西的時代,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出現以來,攜帶信用卡出行的人逐漸消失。隻要登錄的話,連偽造和盜竊的擔憂都不需要,所有的服務都可以受理。
烙印局因為是管理的國際情報機關,所以幾乎獨占著與犯罪有關的搜查權和司法權。
在千尋看來,烙印局是與CIA和FBI同樣非現實的名字。
「——但是,還是想去確認一下呀。」
心不在焉地嘟囔道。
這樣喃喃自語後,千尋下了決心。
(對了。要是他還在學校裏的話就好了。)
(就去見一麵試試看吧)
千尋臉上瞬間回複了光彩。
「好的,那就去看看吧!」
歡呼著說完後,千尋跑了起來。
感覺不到背上背著的包和槍袋,輕快地驅動雙腿。
——這樣跑下去的話,估計,勉強能夠和絆相遇吧。
然而,異狀卻恰巧在這時發生。
直到剛才還在下雨的緣故,宛如水族館裏一樣潮濕的空氣中,千尋的腳步瞬間停下。
「…………?」
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巷子周圍是商業街。閑靜的艾莉雅娜女子學院周邊也受到最近的新開發浪潮,並排建造了近代化的大廈。
引起千尋注意的是巷子裏的奇妙違和感。
因為一直在做射擊訓練,對於觀察力很有自信。畢竟那是一項隻要稍微有些走神就不可能得到高分的運動。
什麼狀況。
如果是其他東西的話,或許就能放那不管。
但是,這個感覺……
「有誰,在裏麵嗎……?」
千尋出聲問道,卻沒有回應。
(真是的,趕在這個時候!)
沒有多想,千尋走進巷子裏。
隻有一些零星光亮的昏暗道路的深處,確實有人在動。
等到眼睛逐漸適應黑暗。
大廈的牆壁旁,有個佝僂著背的人影。
這個人影,麵帶著虛弱的表情。
「啊……」
千尋屏住呼吸。
是一名美麗到可怕的少女。
身體還沒有發育完全。比千尋還要年幼——十五歲左右的年紀。
長長的黑發覆蓋了纖細的肩膀,一直長到還未成熟的腰際。帶著仿佛就這樣映出夜晚一樣濃密的黑色。與之對照的肌膚讓人覺得更加雪白。眼睛則是帶著極品黑珍珠的顏色。
說實話,千尋看呆了。
隨後,立刻回過神來。
少女帶著十分蒼白的表情抱著自己的身體。身上穿著即使是六月也顯得太過單薄的實驗用衣服。
少女對千尋瞥了一眼。
「你是——?」
千尋盡可能裝作平靜的聲音說道。
她的嘴唇連青色都說不上,完全變成紫色。清秀的臉龐扭曲著眉頭,似乎正在強忍住痛苦。
「我、我是這裏艾莉雅娜女子學院的學生,稍等一下,我現在去叫救護車!」
千尋慌張地正要跑去公共電話處,卻被少女伸出的一隻手攔了下來。
「……不行」
「誒?」
「務必,不要在意我。……很快就沒事了」
少女一邊痛苦地調整呼吸,一邊拒絕千尋。
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瘦小身體像是進入三九隆冬一樣顫抖著。那樣子簡直就是闖進雪山而生病的小動物。
「怎麼會很快就沒事,不是還這麼痛苦嗎?」
少女搖頭。
「行了。真的……沒問題。」
「……難道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
「……那個。」
千尋朝下尷尬地看著少女。
仔細看的話,少女相當憔悴。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估計有很多天沒有好好的吃東西了。
就像是在重複當初的自己。
『心裏明明很痛……沉默不語的話可不行喲』
在那名少年幫助時的自己也是這個樣子吧。
或許正是因此。
這樣的話才會自然地說出。
「那麼……我知道了。要到我家來嗎?」
「……什麼……?」
少女震驚了。但也稍稍露出一絲想要尋找依靠的表情。
這個『細微』之處沒能逃過千尋的雙眼。
「不能叫救護車的話,也就不能叫警察了吧。來我家的話,總之各種方麵都不用擔心啦。但是畢竟是折中的方法,隻有家庭的常備藥就忍一下吧。」
(就算現在跑到學校,估計也見不到那個男孩了吧)
這樣的想法在心頭浮現。雖然有些擔心錢的問題,但是這個情況還是希望允許吧。
「快,決定了嗎?」
千尋伸出手。
深思熟慮了一會兒,少女的手握了上去。柔軟卻冰冷的手。
「我,是緋原·千尋·蘭卡斯特。你呢?」
「我是……」
短暫的停了一會兒。少女再次張開紫色的嘴唇。
「我的名字是……土岐未冬。」
如此,報上了姓名。
4
「跑了?」
密室中,渾厚的聲音響起。
這是間沒有一扇窗戶,昏暗冰冷的屋子。潮濕黏稠的空氣緊緊附在肌膚上。
這裏恐怕是,地下。
幾張金屬管做的椅子環繞在混凝土製成的床周圍,眾多配線和電池隱藏於其中。
在屋子中央放置的是——連現代都不多見的——醫療用治療器皿。這個器皿的蓋子開著,露出內部的精密機器。
出聲的人正是站在這個器皿陰影處男子。
灰色的男人。
如此形容他再貼切不過。
他的存在感異常強烈。從陰影中散發著令人目眩的重壓。
男人犀利的視線朝向屋子的入口。
「是的,亞克西亞大人。」
站在入口的青年如此答道。
還很年輕,二十歲的樣子。
被昏暗的電燈照亮的側臉,擁有十分純正的亞裔血統的麵容。白色的眼罩戴在右眼處,十分消瘦的身體穿著簡陋的黃色襯衫。浮現出細小的血管的頭上戴著皮繩一樣的首飾。
青年抬起低著的頭。
「好像是昨晚,的武裝集團來搶奪她的間隙被她給逃了。恐怕往烙印局那邊跑了。解凍還不到一周,我認為她的身體還很虛弱。」
如此解釋後,青年對亞克西亞低下頭。
「再怎麼斥責屬下都可以。還不能消氣的話,就請大人鞭笞屬下吧。」
「隻把一個下人打傷又能怎樣。」
亞克西亞放過青年後開始詢問。
「解凍殘留的影響會到什麼程度。」
「視個體差異有所不同,但是之後三天肯定動不了。即使是細微的呼吸也會牽扯出劇烈的痛感,平時也會有強烈的倦怠感。而且九年間都在睡覺,免不了肌肉的衰弱。」
亞克西亞滿意地點了下頭。
「她不會去依賴烙印局。」
「那是,為什麼?」
「從這幾天的對話就能知道。作為科學家,她的道德觀念太強。包含魂成學的所有科學裏,倫理觀是最不必要的東西。」
表麵上是充滿議論別人的口吻,語氣卻充滿悲哀。
青年傾過頭後,筆直地向前伸出。
「那麼,她肯定逃不遠。現在的交通設施全都要靠,徒步移動的範圍十分有限。」
「就是這樣。還沒開始找嗎?」
「屬下立刻就去搜索。不會花費很久。」
「別亂用“傷”。」
這樣,亞克西亞慎重地告誡。
「“傷”和超能力不一樣。是人類根源一樣的東西。過分使用會迷失自己。」
「……屬下了解。那麼屬下先出去了,亞克西亞大人。」
青年的氣息,一瞬間消失了。
之後,灰色的男子看了一眼治療器皿——緩緩地吐出空氣,閉上雙眼。
漫長的時間,宛如石像一般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