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正明連勝了兩場, 底下一片喝彩,王軒被關了一個月的緊閉,如今邱正明身邊又換了一批小弟, 有遞手帕的有帶著靈果的還有隨身帶著桌椅伺候的,把他捧上了天。
前兩場沒消耗掉他多少靈力, 再吃上一枚聖靈丹, 對戰鄭盛淩這一場更是無所畏懼, 喝了水擦了汗, 慢慢悠悠地踩著點上比武場, 根本不把鄭盛淩放在眼裏。
“小師弟。”他擦了擦手, 眼尾一挑, 似笑非笑道,“你的傷勢怎麼樣了?還能走得動麼?”
明明是關心的語句,從他嘴裏吐出來就格外嘲諷、膈應。
鄭盛淩冷笑一聲, “是有點疼,不過打你沒什麼沒問題。”
邱正明神情微微扭曲,咬牙道:“……是麼,那我還要請師弟手下留情了。”
語音落罷,扭頭喝道:“還不開始麼!”
邱正明是齊玄長老門中最寵愛的弟子, 鄭盛淩又是長老的親兒子, 兩方都不好得罪,裁判心裏怒罵了句還不是你姍姍來遲耽誤時間,但臉上隻能露笑,“……是。”
鑼鼓聲響。
第六場,元嬰期的決賽正式拉開了序幕。
邱正明早就摸清楚了鄭盛淩的傷勢,知道他主要是依靠鳳火,鑼鼓未起, 他想怎麼吃聖靈丹就怎麼吃,但比試一旦開始,便不能再借助外力,一旦靈力被耗盡就隻能任人宰割。
沒過幾個回合,鄭盛淩凶猛的攻勢就像是打在了棉花身上,沒有任何反饋。台下的圍觀群眾隻看到邱正明躲來躲去四兩撥千斤,一點都沒有前兩場意氣風發、劍劍毒辣的模樣,不禁議論紛紛。
“這邱師兄怎麼回事啊?前兩場打得還挺快的啊,不會真的要讓鄭師兄吧?”
“別啊別啊,我可砸了五千靈石,要真輸了那就血本無歸了。”
“邱師兄怎麼感覺是被他壓著打啊?真的沒問題嗎?他剛才過來的時候狀態不還挺好嗎?”
那名外門弟子看到了,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對冼玉道:“看到了吧,這就是鄭師兄的威力,他一出手邱師兄根本沒有回轉的餘地。”
冼玉瞥了他一眼,卻沒有他那樣的好心情。
外門弟子眼界淺薄,隻看此一刻是誰占了上風,卻不知道邱正明是在玩消耗。
此刻鄭盛淩就像是一隻被摁住尾巴的小鼠,以為有翻盤的機會,但等他折騰完全身的力氣,就是邱正明收割的時候了。
在前兩盤,鄭盛淩能夠發起快攻,一是的因為狀態好,有餘力;二是因為對手也沒個戰略,看到鄭盛淩打得快打得凶猛,就拚了命地去接,結果就是自己沒對手厲害,又被消耗掉了靈力,導致全部崩盤。
“知道田忌賽馬麼?”
“嗯?”
“小鳳凰把上等馬壓在前頭。”
冼玉輕聲道,“他就沒有退路了。”
場上,鄭盛淩已漸漸覺得吃力。
叮地一道聲響,他被逼退兩步,右手手臂被震得發麻,臉上滲出許多汗珠,即使賽前剛吃了恢複和屏蔽痛覺的丹藥,但雙腿杵在地麵上時,依舊能感受到小腿肚隱隱的抽筋。
再看邱正明,雖然也出了些汗,但一開始的避戰讓他保留了更多的體力,現在更從容有餘。
邱正明纏好掌心微微脫開的布條,剛才那一擊他已經探到鄭盛淩手裏剩餘的實力,眉宇間不僅多了幾分嘲弄,“師弟被誇了這麼多年的天縱奇才,原先也不過如此。”
隻因有陸昭州珠玉在前,再加上一個鄭盛淩,他們這些同輩的同樣年輕有為的弟子便都黯淡無光了。陸昭州畢竟是掌門的嫡傳弟子,邱正明的身份和他沒辦法比,更不用說陸昭州修為也壓了他一頭,邱正明再不服氣也得認栽。
但鄭盛淩卻不同。
他不過是淩煙長老的嫡子,卻從未拜入過萬劍宗。當年他入宗門學藝,齊玄百般阻撓,說若是不入宗冊,是沒有資格學習萬劍宗心法的。
但薑溫韻與掌門越合竹、師兄柳無名交好,尊法長老平日最善打太極,並不主動發表意見,齊玄長老寡不敵眾,隻能無奈應允。鄭盛淩也就因此掛名在扶華山下,以問機閣少閣主的身份享受著一眾內門弟子的待遇,甚至與他最討厭的陸昭州沆瀣一氣。
此時看到他難得狼狽的模樣,憋屈了這麼久的邱正明心中終於騰起一絲快意。
“小師弟,我雖然未曾去秘境曆練,但閉關的這段日子裏也一刻未曾懈怠過。”邱正明指腹輕抹劍鋒,冷然笑道,“倒是你,此番著實讓我驚訝,若不是鳳火需得扶華山一脈傳承,而你又……”
他話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不是血脈傳承,鄭盛淩還會是所謂的天之驕子麼?他與那些普普通通的元嬰弟子有什麼區別?難道所謂的修仙之道,也是如凡人仕途一般,全被世家的精純血脈所操控麼?
那他們修道,又有什麼意義?
圍觀的弟子聯想到自己的處境,心中一陣酸楚,群情激昂。
“……屁話那麼多。”鄭盛淩眉目如刀鋒,撐劍而起,怒喝道,“有種贏了我再說!”
說罷,一道銳利寒光飛過,緊接著,數萬丈火光騰空而起,將比鬥場的溫度生生拔高了些許,明明是溫涼初夏,但整個賽場卻被燒得宛若炎炎灼夏,底下的觀眾瞬間出了一身熱汗。
邱正明神色肅穆,一手神龍符落下,水龍咆哮而起,波濤河海之力從一張薄薄的黃符之中騰出,水火不容,兩力相爭,賽場頓時變成了一隻巨大的蒸籠,水汽騰騰而上,每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上來一樣,渾身汗濕。
冼玉眼疾手快降下一道法陣,避免淋了一場‘雨’,他施法時隻要有餘力,都喜歡將法陣的範圍布置得大一些,方便活動,這次也不例外。寬敞的金光法陣瞬間連那內門弟子也一同罩住,陣法內氣溫涼爽,和被大水淹過的河海場地完全不同。
那內門弟子懵了一下,有些意外,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幫助自己,別別扭扭地小聲道了句謝。
冼玉的目光還落在比武場上,沒有注意到他。
那小弟子抿了抿唇,也不說話了。
眾人躲‘雨’時,台上已過了數十招,招招狠烈,裁判看大霧遲遲不能散去,實在看不清裏麵的情形,隻能出手將雨霧散去。
雲霧散去的那一瞬間,鄭盛淩一式問山河當空劈下,他這一式角度極為刁鑽,無論如何都是躲不掉的。邱正明隻能咬死牙根微微躲閃正中他一劍,肩膀瞬間被紮中,底下群眾還未來得及緊張地高呼,下一刻,邱正明已反手將灌滿了靈力的隕心劍著刺入鄭盛淩側腰處!!
這一劍他仗著裁判肉眼被卡在一個很難看到的位置,就算被發現也不敢判他違規,所以下了狠手,一劍刺穿了鄭盛淩不說,還硬生生地旋轉了一圈,拔出時肉眼可見一個嬰兒拳頭大的窟窿。
鄭盛淩眉心狠皺,一口血洶然噴在邱正明衣襟處,溫度滾燙。
冼玉猛然站了起來,神色肅然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