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個份上, 望雲哪兒還看不出他是在賭氣?要是他真去了,那時候就不是哄一哄能解決的問題了。
“不去,不去。”
說完, 他屏蔽嗅覺,默默背了一段清心訣。等到內心的騷動漸漸平息, 望雲呼地吐出一口氣。
“小師弟, ”他忽然問道, “你老實告訴我, 你身上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下就他們兩個人, 說話不用太過顧忌。
鄭盛淩原本背對他坐著, 聽到這句話, 又慢慢地轉了回來。
“那個人用麵巾擋住了臉,我沒有看見他的樣貌。”
他仔細回想昨晚自己見到的情景,“當時我正在找金蛇的洞穴, 聽到靠近山壁的方向傳來微微的震動聲,像是某種啟動的陣法。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悄悄地走過去時,看到一個黑衣男人站在那裏,他個子略高、身材也很壯實。”
那夜很黑, 鄭盛淩視力不錯, 但依舊沒看清楚對方到底在做什麼。他隻知道那人緩緩抬起手,山壁好像打開了一條縫隙,過了一陣,傳來熟悉地嘶嘶聲。
望雲問:“他在對蛇群下指令嗎?”
鄭盛淩搖搖頭,謹慎道:“我不清楚。”
他還沒觀望多久,那人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忽地扭過頭, 迅疾朝他飛了過來。那時鄭盛淩不知道對方的修為,他也不想退,就這樣正麵和那人打了起來。
打鬥過程中那人也沒有什麼異樣,直到鄭盛淩的佩劍淬煉著鳳火,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傷痕,緊接著,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
一股魔氣忽然從那黑衣男人的傷口中慢慢擴散開來,濃濃的黑霧將他的整條手臂包裹住,魔氣一寸寸向上攀岩,迅速地填補好他受損的傷痕。
鄭盛淩沒反應過來,被那人反擊了一下,魔氣從他的手指一路蔓延到肩膀處,帶著一股濃烈的腐蝕性,所觸到的皮膚像是被灼燒了似的,傷口隱隱見骨,疼痛難忍。他發現不對後,咬著牙立刻撤退了。
萬幸的是,那黑衣男沒有再追過來。
遠離了那人之後,鄭盛淩身上的魔氣也漸漸地褪去了,但隱隱作痛的傷口暗示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無比真實。
他躲到這處小山林裏養傷,再後來,冼玉放了那把大火,那頭蛇破土而出,方圓幾千裏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便引靈力縱火,裏應外合地幫了他們一次。
望雲聽得一陣驚駭。
拋去是非觀,魔修其實與劍修丹修這些並無什麼區別,他們隻是用魔氣來修行,但本質上他們也是人,也會受傷。像鄭盛淩說的這種帶有腐蝕性的魔氣,大部分魔修是做不到的,唯一修習過這種法術的……
望雲低聲念出了那個名字。
“北溟魔君。”
五百年前,六界剛結束一場劫難,魔界損傷慘重,被迫和修真界簽下了和平協議。
然而就在幾十年後,一個魔修橫空出世,他法力高強,弑殺如狂,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當時魔界散亂,沒有秩序,他靠著鐵血手腕成功上位,服從他的會被殺,不服從的更要殺。那時,無人擋得住他的攻勢,北溟魔君所到之處,人人為之膽寒。
隻是,在統一魔界後不久,他並沒有如所有人預料中的那樣攻上各大仙門,而是率領著數百萬魔修北上遷移,在那裏建立了魔宮,從此甚少出世。
“不是說他已經閉關百年了嗎?”
提到這個名字時,望雲似乎能感受到遠處吹來的寒氣。他摸了摸手背上的雞皮疙瘩,緊鎖眉頭,“難道秦亭是他派來的?”
“誰知道呢。”鄭盛淩嗤了一聲,“不是說他退守極北幽都,就是為了等一個人輪回麼?隻是幾百年都沒有下落,說不定那人已經身死道消、再無來世了……”
“什麼來世?”
一道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兩人頓時一驚,剛才聊得太入迷,竟然都沒察覺到冼玉走過來的腳步聲。
鄭盛淩訕訕地回頭,看到他手上捧著一把大葉子,裏麵全是新鮮的漿果。
“這是剛剛在林子裏找到的,我們也不清楚解藥能維持多久,反正你們記得晚上吃些吧。”
這裏距離秘境入口已經很遠了,剛才又一把火燒了整個林子,隻怕山中解藥剩不了多少。冼玉剛才撿柴時意外發現這林子未受影響,長了密密叢叢一大堆的灌木,以防萬一、就順手薅了下來。
望雲還未來得及道謝,冼玉把那捧果子放到草地上,自然而然地盤腿坐下,從口袋裏拿了個橘子,一邊剝一邊問:“對了,你們剛才說什麼來世?誰死了?”
鄭盛淩:“……”
怎麼還賴著不走了??
望雲往篝火處瞥了一眼,幾條魚被冼玉吃得幹幹淨淨,魚骨完好地用葉子包著扔掉。顧容景也難得吃了點,不過他口腹之欲不重,等冼玉吃完後,就自覺地擔起了收拾殘骸的任務。
嗚嗚嗚嗚。
都被吃光了。
望雲心裏流淚,含糊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個傳言,說北溟魔君守著幽都是在等一個人轉世。”
北溟魔君?
幾百年不見,怎麼又多出一個新魔君了?
說起來,趙生給他買的仙旅指南、修真界劍道排行榜這類的指南,其中對魔界隻字未提。像什麼幽都這些,他全然不知。
趙生總說他與魔修有血海深仇,但其實他厭惡的隻是那些傷害別人性命的邪門歪道。這種八卦他還是很好奇的。
“北溟魔君是誰?很厲害嗎?他在等誰轉世?幽都又是哪裏?我隻聽說過酆都。我記得極北之地十分苦寒,他為什麼要去那裏?還有,他現在等到那個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