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靨如花,偏頭道,“抱我過去,我想……看看她……”
她的身子冰涼,輕盈,就像易碎的瓦片,我小心翼翼地抱著。
看著水晶棺裏,被大火燒得麵目全非的女人,我突然產生一股莫名的熟悉,似曾相識,“她很漂亮。”
冷知音怪異地看了我一眼,“你又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我也稀裏糊塗,隻是本能的覺得她好看,好像不需要理由。我說,“因為你長得好看。”
因為女兒好看,所以母親也一定很漂亮。
冷知音原本蒼白的臉,抹上一絲紅暈,“楊小月,你說如果七年前,我們抽到的是兩支上上簽,我們會不會走到一起?”
看著她溫熱的眼睛,我無法開口。冷知音,我們是表姐弟,似乎沒那麼容易呢。
駱輕揚看著兩個孩子,欲言又止,究竟要不要說出真相?
冷知音側頭,去看角落裏麵楊氏的白骨,滿臉欣慰,“我們比他們好,因為,我是死在你懷裏的……”
所以,我能記得你的味道。
“楊小月,我很幸福了,不要為我難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口齒很清楚,我想是回光返照的緣故。
說完,瞳孔開始散大,身體越來越僵硬。
我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七年前的姻緣廟,你問我什麼是幸福,我現在回答你,幸福,就是你喜歡的人幸福。這是一種相互,一種循環,你說你幸福,那麼,我又如何難過?”
七年前那個小女孩的身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倔強,卻又讓人心疼。這是他對幸福的萌芽,他的初戀。
冷知音沒有再說話,安靜地進入了夢鄉。她睡得那麼香甜,因為她再也不用擔心醒來後的淒涼和孤獨,她可以一直做夢。夢裏,有母親給她唱的歌謠,有母親為她縫製的衣裳。
我把頭埋得低,兩張麵孔,近在咫尺,然而她的臉,我卻再也看不清楚了,是什麼模糊了我的世界?
讓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尾聲)
二月,春風揮舞著剪刀,開始修剪小鎮。
小鎮的春天來得早,細雨過後,空氣中還摻雜著冬天的餘寒。
若雲姐回來了,剛從火車站出來的她,就硬拉著我,非要去爬一爬出塵山。
走在積水的石板路上,已經二十“高齡”的她,像個孩子似的,趁我不注意,往水窪處便是一踩,然後笑我落湯雞一般的狼狽。
路上,她用陌生人的眼光,環顧著小鎮的一切。她還特意繞了個圈子,走上了通往駱家村的鵲橋。她發現那邊的柵欄都拆除了,昔日荒無人煙的村落,如今已是人來人往。
“變了,都變了。”她嘴裏喃喃道。
我不確定她口中的“變”,是否有更深的含義。
站在出塵山山頂,她和以前一樣看著銀芽柳莊的方向,但這一次,她的情緒很低落,“她在哪裏?”
我知道,“她”指的是誰。
出塵山寺廟後院,有一方矮矮的墳墓,裏麵躺著兩個漂亮的女人,她們在這裏分開,又在這裏團聚。
若雲姐彎下腰,拾起飄落在墳墓上的柳絮,表情虔誠。
突然,我發現墳頭綻開了一朵奇異的花,它有三塊花瓣,紅色、粉紅色、白色。
三色花?白色的柳絮,粉紅的桃花,紅色的血,這不正是桃華胭脂末的原料嗎?冷知音,原來它的養料,是你的血肉,難怪一夜間開得如此燦爛。
“姐姐。”
“什麼?”若雲姐以為我在叫她。
回首,卻看見我跪在墳頭,雙手捧著那朵三色花,為它遮風擋雨。
兩滴淚水敲打在我的手背上,很疼,很熱,我朝著花兒傻笑,“姐姐,你回來了。”
回來了,就不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