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昆是個命好的人,被人抓了當人質,都能有機會聊得這樣開心。可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周侗、艾虎兩位大師呢,就沒有這樣好的心情了。
驕傲了一生的功力毀於一旦,叫他們怎能有好心情呢?兩位前輩垂頭喪氣的歪倒在地上,像極了街邊討飯的叫花子老爺爺。他們這一生中哪曾這樣歪歪扭扭的坐過?他們這一輩子隻要是有坐的機會,怕是都得盤著腿調息打坐,用來修煉內力。倘若不是這樣刻苦,他們又怎能取得那樣的成績呢?可惜,俱往矣,現在他們什麼都沒有了。
天京城群豪默默的圍在兩位前輩身邊,誰也無法開口說什麼。昆哥被人捉走了,他們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他們回想起自己沒有遇見昆哥時的前半生,在那個時候,他們幾乎每一天都是生活在“無可奈何”、“毫無辦法”之中。那時候他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怨天尤人,那時候他們都是些一事無成的殘渣。他們這才想明白,原來自己原來是這樣沒用,一直這樣沒用,能過上現在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什麼自己努力,而是昆哥的恩賜。
就在這個當口,卻有一個人哼著小曲兒,摳著鼻孔,擠進了人群中。這廝看著垂頭喪氣的艾虎老前輩,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嘰歪道:“哎,師父,你怎麼混成這般模樣了啊!”
無數道憤怒的眼神立即聚集到了這個說風涼話的家夥的身上,但是這個家夥卻是毫無知覺。這家夥生的一副怪模樣,上腦袋尖,下腦袋寬,一個眼睛大,一個眼睛小,不是白達還能是哪個?眾人都知道他是艾虎的關門弟子,暫時也搞不清楚他如此對師父說話有沒有什麼內涵,因而暫時隻是對他怒目而視,並無人出來出頭攙和他們的家事。
艾虎抬起眼皮來看了一眼愛徒,臉上露出了一絲艱難的笑。老頭先不說自己的傷勢,反而先是關切的問道:“徒兒啊,你回來了?這些日子你去到何方啦?師父我怎的也找不到你呢?”
聽了師父這麼一問,白達立刻激動起來。他眉飛色舞的說道:“師父,我這些日子的奇遇,怕是你撞破腦殼也不敢去想哪!告訴你吧,我這些日子去了開封!還進了皇宮,見了皇帝!你別驚訝,這還不是重點呢!重點是,皇帝封了我禦前帶刀侍衛!是四品官!嘖嘖嘖,四品官啊!師父啊,你活了幾十年,見過最大的官是幾品的?哈哈哈!我可真是領會到了什麼叫做皇恩浩蕩呢!”
天京城群豪聞言,皆麵露不屑之色。這些年大家夥都混起來了,區區一個沒有實權的四品空頭武官誰也不會放在眼中。而且,天京城的這些頭臉人物哪個沒與趙佶喝過酒?所謂皇恩浩蕩,大家也都是領會慣了的了。
作為傳奇人物艾虎,他的閱曆當然更是豐富。老頭搖了搖頭,道:“徒兒啊,一個四品空頭小官而已,不值得顯擺。為師不是一直教你要穩重嘛!”
“哧!”白達嗤笑一聲,道:“師父啊,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哪!縣老爺夠威風了吧,不過才是九品的官!而我呢,是四品!再者說,哪個告訴你我是空頭官兒啦?我這是領了聖旨來巡視天京城哪!待天京城戰事平定,我還要立刻趕回京中禦前聽令的!”
艾虎聽罷,鬱悶不已。當別人帶著徒兒拜訪四方英豪見世麵的時候,他卻是帶著徒兒掏鳥窩摸泥鰍外帶扮豬吃虎行俠仗義。如今,人家的徒兒要麼是大將軍,要麼是貴婦人,而他的徒弟呢,卻是一個沒見識的下三濫。到了這般境遇,艾虎方才想明白一件事:有資源,就得舍得用,還得趕緊用。什麼鍛煉幾年啊,什麼從底層開始磨練啊,這哪是對後代負責啊,分明就是耽誤事兒!
若徒兒是個有見識的人,他必然明白師父教授給自己的本領有多麼珍貴,因而會愈發的尊重師父;而徒兒是個白達這樣的,根本不知道師父教給的本領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到了最後,也就隻能將師父當成一個老厭物看待了。此刻艾虎想明白了,卻也晚了,因而,他隻能默默的聽著白達暢談:“我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呢!前途想必一片光明啊!照這樣下去,在京城裏買房也不是不可能啊!啊哈哈,師父啊,到時候我在京城裏買了房,就請你過來吃頓便飯!”
眾人聽了白達對艾虎的態度隻是“請過來吃頓便飯”,皆暗暗吃驚。在人們的眼中,艾虎與白達兩個可是有些相依為命的味道的!艾虎八九十歲的人了,不但要教他養他,還得厚著臉皮來天京城為白達求前程。可是白達對艾虎呢?不要說養老送終了,竟是連接過來住幾天的意思都沒有。
大庭廣眾之下徒兒這麼不給麵子,即便是艾虎再不拘小節,也有些臉麵上掛不住了。但是,老人家偏偏還得給徒弟擺了個笑臉,道:“徒兒啊,為師給你說個正事兒。瞧見蓮花台上沒有?那個挾持住太史昆的人是個大反賊,你既然是皇家的官員,那就快些去將他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