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馬軍擁簇著四架馬車,疾馳在夏國官道之上,遠遠地,興慶府城牆已是曆曆在目。
一千馬軍,乃是興慶府駐守大將仁多保忠的親兵,從接到洪州城呈報,到接皇帝回京,一千六百裏地他們竟是隻用了三天時間。
馬車上坐著的,自然是太史昆、李乾順一行人。李乾順掀開一角窗簾,望著興慶府的城牆,眼神中竟是一片留戀之意。
太史昆卻也是坐在李乾順車中的,他微微一笑,道:“想家了麼?不如咱們在興慶府玩上幾日再去梁園吧!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機會參觀一下你的皇宮呢?”
李乾順淒涼一笑,道:“我的皇宮麼?抱歉了,現在我連興慶府都進不去,就莫要說回皇宮了。”
太史昆驚奇道:“小李皇帝,你竟然慘到如此地步?你說一個人究竟昏到什麼程度,才能混成你這般模樣?”
李乾順不喜不悲,淡淡說道:”我年幼時,是我母後攝政的。那時候我坐在朝堂之上,她坐在珠簾之後。雖然朝中之事都是她說了算,但最起碼我還能享受到皇帝的禮遇。
母後過世了,梁蝶花亂政,她說她也要學著母後坐在朝堂之上。縱觀整個曆史,母後垂簾聽政的事端很多,但皇後垂簾的……我丟不起這個人,就拒絕了。
結果第二天,她手裏多了份太後遺書,說是令我去梁園休學,由梁蝶花監國攝政。哈哈哈,如此一來,我竟是母命難違,連興慶府都進不去了。”
太史昆聞言,也隻能對李乾順投去憐憫一瞥。果不其然,馬隊在興慶府城門前拐了彎,順著外城牆往西北方行去。
如此行出十裏,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出現在眾人眼前,湖畔一個鬱鬱蔥蔥的大莊園,那便是梁園了。
走得近了,才發現梁園的過人之處。若說它是一座莊園,還不如說它是一座城池來的恰當。
三丈高的城牆,雙疊樓的城門,整座梁園占地五裏方圓,其規模竟是比興慶府不遑多讓。
護駕的馬軍在梁園前一裏便停下了腳步,放任太史昆、李乾順的四駕馬車向梁園城門駛去。在梁園城門前迎接皇帝大駕的,居然隻有一個白麵無須的老頭。
這就是夏國皇帝受到的待遇,皇帝連國都、皇宮都進不去也就罷了,居然去一座私人開辦的學府,迎接他的也就隻有這麼一個老頭子。
最讓人唏噓不已的是,就這麼一個老頭子,竟然也給皇帝甩了臉色。老頭陰晴不定地盯著馬車瞧了一陣,冷冷說道:“梁園正門禁止車馬入內,陛下下車來,隨老奴走吧。”
李乾順抽了抽嘴角,麵無表情走下馬車。太史昆幾人倒也無所謂,一個個隨後跳了下來。那老者挨個掃視了眾人,口中含糊念叨幾句,轉身領著眾人走進了梁園。
梁園風景自是不錯,溪流、水池、假山、宮宇隨處可見。時值五月,植物繁茂、鮮花盛開,好一個梁園,處處錦繡。
太史昆落後兩步,壓低了嗓音問李乾順:“老鬼是個什麼玩意?”
李乾順嘟囔道:“太監。”
“我約莫著也是這麼個玩意。”太史昆溜著牙縫說道:“太監不是伺候皇帝的麼,怎麼見了你他還這麼拽?”
李乾順道:“這太監是姓梁的,你說他能不拽麼?”
太史昆道:“他是梁氏一族派來監視你的?”
“應當說是監管。”李乾順恨恨道:“自我記事時起,老東西就時時盯在我身邊,我的衣食住行,都是他說了算。”
“有這麼個老鬼在身邊,麻煩的很啊!”太史昆拍了拍額角,道:“一會兒,哥哥我先把他收服了!”
李乾順輕輕一哼,不置可否。
眾人在如畫美景中穿行了約莫三裏路,來到了一處別院前。觀此別院,占地三十餘畝,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僅宮殿般的房屋就有二十幾間。院門懸著一塊牌匾,上麵用篆體漢字寫著“天子講讀院”。
這處別院,就是李乾順在梁園的住處了。眾人進得院來,才發現院內景色遠非其外表那樣華美。
人蹤,院內半點也無。植物長得瘋狂,枝條將道路塞得滿滿當當,卻是無人修剪;宮殿般的大宅牆漆大片大片的剝落,多數窗框上都沒有窗扇。連那院中的一個水池,都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苔蘚,池中有沒有金魚不知道,但蛤蟆叫聲卻是不絕於耳。
李乾順低聲自嘲道:“這就是皇帝的居所,各位羨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