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乃夏國一座邊城,人口兩萬餘,多為軍戶。此城距離興慶府有八百裏之遙,距離大宋延安府卻隻有一百餘裏。數十年來,洪州城一直作為夏軍進攻大宋的橋頭堡存在,不過自前年末小梁太後身死後,洪州已是近兩年來未逢戰事了。
天色尚早,看守洪州南城門的小校方才開啟城門,卻見城南官道上漫起一股煙霧,竟是有四輛雙轅馬車疾馳而來。這些車輛眼看就要衝到洪州城門口,卻一點減速的意思也沒有。
小校剛想招呼守衛放下城門攔住這幾輛馬車,冷不丁的卻瞧見了當中一輛馬車上方飄揚的旗幟,那旗幟上用夏國文字書寫了六個大字:“大白高國嵬名!”
原來“夏國”這稱呼乃是漢語的叫法,在夏國國內,黨項羌人則用“大白高國”自稱,旗幟上“大白高國嵬名”這幾個字樣,卻是夏國內代表皇帝的標誌。
嵬名一族再敗落,其皇族的身份也不是一個城門小校敢於招惹的。那城門小校率著幾個守衛,呆呆的看著四輛馬車呼嘯著奔入了洪州城內。
四輛馬車碾起的塵土尚未落定,隻聽得城南官道上又傳來了轟轟馬蹄聲。城門小校慌忙攀到城頭上定睛一瞧,就看見了浩浩蕩蕩一支精光閃耀騎兵部隊,騎兵的人數,少說也有五千人,隊首一展大旗上隻寫了一個漢字——種!
“種……種師道!種師道來了!”冷汗頓時布滿了小校的額頭,他嚎叫著指揮守衛放下了城門,從腰間摸出一支號角,用上吃奶的力氣玩命吹了起來。
嗚咽的號角聲頓時傳遍了洪州城每一個角落,洪州城守將蒲查阿寶慌忙點齊手下兩千守軍,朗朗蹌蹌攀上南城門駐足觀看。
宋人缺馬,不善騎乘,因而宋人軍隊向來缺少馬軍。但是在鎮守大宋西陲的延安經略府,卻是有一支五千人的鐵甲馬軍。也許是因為馬匹在大宋格外珍貴,宋人舍不得讓這些來之不易的戰馬吃苦頭,因而每匹馬竟是有兩個廂兵負責喂養照料,自然,延安經略府這五千匹軍馬匹匹養的雄壯無比。而駕馭五千匹軍馬的大宋騎士,也個個是精挑細選、英勇善戰的精兵。綜其所述,延安經略府這五千馬軍,在宋、遼、夏這幾國中都是赫赫有名的精銳。
如今,這五千精銳馬軍居然就齊齊駐足在了洪州城南門下,隊首一個身披獅獸亮金甲的細目長須大將,可不就是那個名震西陲的延安經略相公種師道!
蒲查阿寶看了看城下五千大宋精銳,又看了看自己手下這兩千老弱守軍,禁不住的遍體生寒。他鼓了鼓勇氣,對城下放聲大喊道:“城下可是宋國種相公?我夏宋兩國太平已久,種公如何好犯邊生事?”
“住嘴!”城下種師道爆喝一聲:“將朱貴交出來,我便放過你這洪州城!”
“朱……朱貴是何許人也?”蒲查阿寶額上已流冷汗,那城門小校慌忙上前,伏在蒲查阿寶耳畔密語幾句,蒲查阿寶恍然大悟,道:“種公索要之人,可是在方才那四輛馬車之中?”
種師道冷哼一聲,卻是招呼手下親兵燃起了一炷香。種師道喝道:“知道便好!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把朱貴給我押出來!否則,我便自己去取!”
“種公且消消火氣!”蒲查阿寶連忙說道:“我這便回城,將那四輛馬車驅逐出洪州!種公且以國體為重,切莫擅動刀兵!”
話罷,蒲查阿寶匆匆奔下城頭。那城門小校獻言道:“將軍,四輛馬車乃是皇帝座駕,咱怎好將他驅逐?再者說來,種師道乃宋將,咱又如何能聽從他的吩咐?”
蒲查阿寶氣急敗壞道:“小皇帝在梁園裏好端端的待著,怎會跑到咱這荒涼的洪州城來?那車駕分明是假的,你這糊塗蟲卻將他放入城中!眼下種師道兵強馬壯,要屠滅咱們洪州城易如反掌,我不聽他的,還要命不要?”
小校嚇得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聲張。
話說那四輛馬車,如今已是在洪州鬧市口停下。蒲查阿寶問明方向,率著百十名長槍兵奔跑過去,轉眼間便將四輛馬車團團圍住。他剛想勒令四輛馬車中人下車,卻見當中一輛馬車掀開門簾,露出了一張清秀麵孔。
這張麵孔,如此眼熟!細細想來,竟與懸掛在洪州城衙門大堂內的那張天子畫像幾乎一模一樣!蒲查阿寶見狀,兩腿一軟,顫顫跪倒,口中已是喊出了兩個字:“陛……下!”
李乾順兩根手指敲打車窗,淡淡道:“洪城太守……阿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