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擔心遲則生變,太史昆將儀式進程安排的非常緊湊。按照他的計劃,趙佶與耶律延禧兩路人馬在巳時於大同府南城門儀式現場會合,在這之前,兩方人馬都是在不停的趕路。這樣眼花繚亂的快節奏會讓任何一個反對者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趙佶在萬眾矚目之下登上了舉行儀式的舞台,於此同時,儀式現場的另一端也揚起塵囂,押送著耶律延禧的馬車已經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台上的趙佶喃喃道:“昆哥,你都沒告訴我應該做些什麼!需要我做個演講嗎?”
太史昆聳聳肩膀,道:“可供你發揮的餘地並不大,在耶律延禧投降完之後,緊接著還有下一步棋要走呢。”
兩人低聲交談的工夫,從鎮州一路飛馳而來的馬車也在舞台下停穩。早已在台下恭候的欒廷玉、史文恭兩人身著華麗的禮儀鎧甲,第一時間鑽進了車廂。他們的職責,乃是將耶律延禧帶到舞台上去。
不過,兩個人在馬車廂內停留片刻,卻又兩手空空的退了出來。二人麵色蒼白,在萬千觀禮者的注視下,低著頭匆匆的奔上舞台,來到了太史昆、趙佶麵前。麵對著昆哥詢問的目光,欒廷玉艱難答道:“昆哥,不好了,耶律延禧在車內自盡了!”
“自盡?”太史昆大為光火,因為在曆史上,耶律延禧與徽欽二帝是一般無二的下場,都是被女真人捉去當奴隸了。他們在女真人的手下受盡了淩辱都沒有勇氣自殺成全節氣,今日隻不過是參加天京城主辦的一個走秀節目,就受不了自殺了?這也太不給麵子了!
史文恭答道:“車廂裏盡是些嘔出來的血漿,看樣應該是吞金自殺!人已經涼透了,約莫已經死了兩個時辰了。”
太史昆一陣氣悶,道:“多大點兒事!怎麼就想不開自殺了呢?二郎不是說,這家夥願意投降保命嗎?”
欒廷玉一拍大腿,道:“之前耶律延禧也就是願意在秘密場合代表契丹人簽署投降書而已,可沒說要下跪磕頭丟這麼大的人啊!”
史文恭亦是解釋道:“就是,為了防止走漏風聲,投降儀式的流程也是昨天晚上才告知耶律延禧的。這不,做了一晚上的思想鬥爭,他還是自盡了。車廂的牆壁上留著他用鮮血寫下的遺言呢!‘逼人太甚,苟且難安;子子孫孫,莫忘雪恥。’”
太史昆惱怒下令道:“這個什麼遺書就隻能咱們四個人知道,絕對不能傳出去!去,說是耶律延禧暈車嘔吐的太厲害,不能參加儀式,須得先去療養幾日!而後……安排一場女真人唯恐宋遼聯合之類因而刺殺之類的表演,細節就不必我囑咐了!還有,馬車務必要在第一時間燒掉!懂了嗎?”
欒廷玉、史文恭二人唱了一聲喏,幹淨利落的行禮告退。一眨眼的工夫,那輛承載著耶律延禧的馬車又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太史昆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背影,深深歎了一口氣,滿麵愁容。
趙佶當然能夠理解太史昆的鬱悶,算計了這麼久,居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功虧一簣,換做是誰都會憂愁的。趙佶拍了拍太史昆的肩膀,安慰道:“算了,一個不識抬舉的人而已,不值得為此氣壞了身子嘛!對了昆哥,沒準備個替補?”
太史昆滿臉苦澀,沒有答話。趙佶見狀,點點頭表示理解,道:“我明白,可以作為替補的耶律淳父子也好,耶律骨玉母子也好,都不是省油的燈。讓他們做契丹人的代表,很有可能會搞出事端來。耶律延禧好漁獵荒政務,本是一個難得的昏君,可沒想到,此人竟然有勇氣自殺。”
太史昆搖頭歎氣,似是頗有同感。
“昆哥,昨晚我想了一夜,有些漸漸明白你的治國之策了。曆來一個王室的覆滅無非三點:一、國家衰敗、內亂外侵;二、王子奪嫡、自相殘殺;三、奸臣權相,篡朝謀位。而你給出的解決方式則是民富則國強、民法律王規、民權避專權。”趙佶道:“初聞昆哥治國之策的時候,的確有一種皇權旁落的感覺,可是經我深思熟路之後,卻發現還可以用另外一個角度來權衡此事。”
趙佶繼續說道:“征來的稅款,當真之隻是供皇帝享用嗎?養一群無法無天的兒子,當真會覺得很美滿嗎?聽聞奸臣的拍須溜馬,皇帝當真甘心沉醉於謊言之中嗎?反正征來的稅款會落入別人的口袋,兒子管教不好會忤逆反噬,皇宮之外的權利皇帝也根本無暇顧及,還不如將這一切交給國家的百姓去打理呢!最起碼,皇帝有著與百姓一樣的訴求——國家強盛富裕、皇子孝順謙良、權利平衡而不專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