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開始議論:“是呢是呢,禹州女學不至於會收這樣的弟子罷?”
聽得這話,顧敏的臉漸漸紅了起來,一雙黑色的眸子迷迷濛濛,眼淚珠子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著轉。
當年自己還是做錯了,若是將得歡留在沈家,她今日根本不要受此羞辱。
思及至此,她心中隱隱作痛。
“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得很清楚。”顧得歡的眼睛盯住了沈玉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悠悠閑閑道:“沈小姐,你不過是姨娘生的,也能上得了台麵?”
聽到這話,沈玉兒頓時麵紅耳赤,一雙手叉腰:“我娘是沈家當家主母,誰說她隻是姨娘?”
“當家主母?”顧得歡嗤嗤一笑:“這些陳年舊事可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抹幹淨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顧得歡環視四顧,周圍的人都用一副好奇的目光在打量著她和沈玉兒。
既然自己已經成了全場焦點,那不如讓自己更亮一點罷。
“各位都是禹州城名門望族家人,相信大家也聽說過東城沈記豆腐,沈記豆腐的東家沈寶清就是我爹,這位是我的妹妹沈玉兒,許是隨了她娘,有一副好嗓子,動不動就喜歡吊吊音,讓各位見笑了。”
雖然東城沈家鬧出的那一檔子事已經過去多年,可是在信息匱乏的大周,一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能讓人咀嚼很多年。大戶人家的丫鬟婆子更是八卦的主力軍,不斷在儲備擴充自己的資料庫。
“原來……”
有婆子的臉上已經露出了譏笑之色,嘴角一拉:“沒說錯,這位沈小姐確實是姨娘生的,雖然被扶了正,可她進沈家的時候可沒有穿正紅衣裳,也沒有拜堂,連婚書都沒有。”
沈玉兒的臉孔漸漸失色,她盯緊了顧得歡,一雙眼睛似能冒出火來。
“顧得歡,你娘確實是比我娘先進沈家的大門,可她不守婦道被我爹休了,你還好意思拿出來說?”
沈玉兒這句話,猶如在水海裏投下一個石頭,頃刻間激起千層浪。
雖說大周比較開放,對女子容忍度高,可不守婦道還是絕不能被接受,屬於行為舉止的重大汙點,被眾人唾棄。
顧敏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不,不是這樣的。”
她的聲音很輕很低,頃刻被周圍的議論聲湮滅。
顧得歡一步上前,伸手便捏緊了沈玉兒的手腕,逼視她的眼睛:“我娘是得了一張休書,可上邊隻寫了兩條理由,一條是善妒,一條是偷盜。”
眾人嘩然。
雖說這兩條不及不守婦道嚴重,可也算是德行有虧。
“善妒,那不過是你娘暗地裏給我娘下絆子,至於偷盜……”顧得歡昂首挺胸看了看圍觀的看客,嘴角露出一絲淒涼的笑:“我舅舅要去省府參加秋闈沒有盤纏,我娘從體己銀子裏拿出二十兩借與他,若這也算偷盜,大周家家戶戶都有偷盜之徒。”
說完這話,顧得歡的眼睛水霧漸起,雖是穿越而來,可她與顧敏相依為命多年,早已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娘,見她受辱,心中也痛。
“原來如此。”
“借二十兩銀子給自己兄弟去趕考,這算什麼偷盜,簡直是……”
“嘖嘖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台階下有人出聲。
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眾人驚詫的轉眼朝那邊看了過去,就見幾個男人站在那裏,最前邊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他身後站著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生得十分俊俏,麵色白皙似玉,劍眉高挑幾乎要入鬢角,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隻是裏邊凜凜似有寒意。
諸位小姐們趕緊拿扇子帕子遮麵。
雖然心裏頭想再看看這個俊美少年郎,隻是按大家閨秀的要求,見到陌生男子需回避,所以也隻能躲在扇子帕子後邊偷偷的溜上一眼。
台階上隻有顧得歡瞪著眼睛盯住了那個少年看了個清清楚楚。
當然,她身邊的那群婆子也沒錯過這個機會。
“這位公子說得沒錯,確實如此。”顧得歡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我娘勤懇持家,有容人之量讓我那個渣爹抬了個姨娘進門,可還是免不了被趕出家門的厄運。男人變心就徹底渣了,她哭鬧是錯,靜默是錯,活著呼吸都是錯,死了更是錯。”
不由自主,顧得歡竟然用上了亦舒的金句。
聽聞此言,那個少年吃了一驚,抬眼仔細打量起站在台階之上的顧得歡。
這位姑娘好生豪橫,居然直呼其父親為渣爹。
她眉目雖姣好可衣裳簡陋,背了個包袱站在那裏,與周圍的小姐們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