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禹州女學外邊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顧得歡踮起腳尖看了看前邊,就見著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有些鬢邊還簪著各色花朵,五顏六色的映得人眼睛有些花。
她身邊站著的顧敏拉了拉她:“得歡,別亂動,萬一被女學的娘子看到就糟了。”
“哼,我本來就不想來這裏的。”顧得歡鼻子哼了哼,有些不以為然。
今天是禹州女學開館收徒的日子。
禹州女學,是一個私塾,隻收年輕姑娘,而且隻收有錢人家的姑娘。
說白了,就是一個貴族女子學校。
禹州女學開設了琴棋書畫諸般課程,從這裏走出的姑娘們個個能寫會畫氣質優雅,堪當大戶人家當家主母之大任,每年禹州女學都會舉辦幾場詩會,明麵上是要姑娘們向禹州民眾展現才學,實際上則是讓大戶人家們來挑選自家的兒媳婦。
故此,禹州女學成了禹州城裏年輕姑娘們向往之處,無論是富貴人家的小姐,還是蓬門小戶的閨女,都夢想著要去禹州女學開開眼界見見世麵。
可是顧得歡卻是一個另類。
前世念了二十多年的書,這輩子她隻想快快樂樂自由自在。
然而她娘顧敏卻對禹州女學有一種執念,非得傾盡全力將她送到這裏邊去。
顧得歡覺得她娘可能是想要她通過念女學改變自己的命運,麻雀變鳳凰,飛進富貴人家去混吃等死,這跟前世裏很多尋常人拚命把自己的兒女塞到私立的貴族學校裏去撈人脈有些類似。
可是,大周階層固化太嚴重,想要通過念女學改變命運談何容易!
然而像顧敏這樣的人還不少,顧得歡在排隊的人群裏看到不少穿著布衣的年輕姑娘在左顧右盼,她們大抵也是和她一樣,過來報名碰運氣的。
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用頂著大日頭站在這裏排隊,她們都坐在馬車裏,自家婆子報上名以後,再由丫鬟們攙著,蓮步姍姍的從左側門那邊過去接受麵試,而家境一般的姑娘則沒有這個待遇,隻能和各家報名的婆子混在一處站在右側門之外。
站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總算是輪到了她。
前邊那個婆子拿到了一張粉色的薛濤箋以後轉身離開,眼角餘光瞥見顧得歡和顧敏,臉上露出了不屑之色。
“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
輕鄙的話語落在耳裏,饒是顧得歡覺得自己早就已經萬事看淡,也覺得有片刻尷尬。
顧敏此刻卻異常反應激烈,抓緊了顧得歡的手:“得歡,你要爭氣。”
“哎……”
顧得歡無奈的應了一句:“娘,我會盡力。”
“你們來幹啥?這裏的束脩可是要五十兩銀子一年呐。”
看門的是兩個上了年紀的婆子,皆穿著暗灰色的褙子,露出了裏邊兩隻月白色的衣袖,看到顧得歡與顧敏,皆是一副憐憫臉色。
一個婆子試圖勸退她們,直接擺出了高昂的費用。
顧敏臉色潮紅,低頭輕聲答道:“小婦人自然知曉。”
兩個婆子有些驚詫,相互看了一眼,另外一個婆子似乎有些不忍心,輕聲勸道:“這位小嫂子,我們女學可是要考試的,莫要浪費了你的報名銀兩。”
到禹州女學來報名,也得花上一分銀子,據說是因為考試要準備筆墨,還要支付教習娘子評選的辛苦費。
這跟顧得歡在前世報名校的流程是一樣的,事先就要交考試費,因為學校要準備考室,出題製卷,請老師監考改卷等等。
顧敏從腰間解下了一個荷包,朝那兩個婆子晃了晃:“兩位大嬸,且放我們母女進去,銀兩我都已準備好,自是要來試上一試。”
“那……你朝裏邊直走,到了中庭朝右,魏山長在廂房那邊等你們。”
許是顧敏眼中的堅毅讓兩個婆子放棄了勸說,直接指了明路。
從左側門進去就是一個小小前院,栽種著枇杷石榴各種樹木,此刻間枇杷已熟石榴花開正盛,樹木間或點點橙色,或紅得如霞似錦。走廊下還掛了一排鳥籠,小小的鳥兒在籠子裏上下跳躍,不斷發出啁啾之聲,清脆悅耳。
穿過前院便是中庭,拐彎抹角走到一間廂房前邊,有人朝顧敏伸手:“先交銀子罷。”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顧敏從荷包裏拿出了一分銀子,便有人領顧得歡進了房間。
“得歡……”
顧敏在後邊喊了一聲,額頭有汗。
“娘,你便放心罷。”
顧得歡心疼那一分銀子,拿了去買肉吃多好,偏偏要送到這裏來。
廂房中央坐著三個中年婦人,穿著一色的青綠色衣裳,梳著高高的發髻,中間那個還戴著一根白色羊脂玉簪子,看上去素雅清淡,應該就是婆子口裏的魏山長。
“顧得歡?”
魏山長看了一眼顧得歡呈上去的自薦書,嘴角微微下拉:“你家住在西城,家境應該不怎麼寬裕,為何想著要到女學來念書?”
顧得歡昂首挺胸:“因為我娘想讓我來沾沾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