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的夜晚霜重露寒——可能也沒那麼冷,隻是莫悲大半夜的不睡覺,隨便穿了件外袍就出來了,這才忍不住直打哆嗦。
他抱著胳膊,看師祖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麵,一肚子苦水沒法往外吐。
真是,師祖怎麼這麼小氣?他也不指望長輩能和自己低頭道歉了,但起碼給點小甜頭嚐嚐吧,弄點保暖的法術也不是什麼難事。
馬上莫悲又歎了口氣。
哎,不說了,誰讓自己犯賤呢?要不是掛心幻陣裏一籮筐的魔怪,還有自己那兩個上輩子肯定欠了八百萬雪花銀的師父師娘——別說是師祖,就算是自家老姐喊他半夜去山上遛彎兒,他也不去。
正這麼腹誹著,前麵的師祖腳步一收,莫悲走著神兒,避讓不及,險些撞上了師祖的背。
說是險些,倒不是莫悲反應及時,避讓開了,而是對麵那個劍修下意識地伸手一格,那隻肌肉結實的手臂比鐵棒還要牢固,差點把他的晚飯給杠出來。
莫悲有心捂住肚子裝可憐,又不敢在師祖麵前那麼放肆,隻好苦著臉看向對方,眼裏滿是控訴。
師祖低頭看了眼這個小小小徒孫,唇邊溢出一聲極輕的歎息。
咦,師祖也會歎氣?
哎呦,怕不是又要犧牲自己吧?
莫悲警惕地後退了一步,縮了縮腦袋,一副慫樣:“師祖,您可不能這個時候把我給殺了啊。人家殺人犯死前還要一頓斷頭飯呢,我大半夜起來肚子還餓著,現在死了肯定死不瞑目,說不定日後化作怨鬼天天纏著您老人家呢。”
“我剛剛沒有殺你,現在也不會。”銀白月光下的師祖一襲長衣,膚色近乎透明,越發似一座精致的冰雕,“你現在還願意跟我出來,不錯。”
“嘿嘿嘿,師祖,瞧您說得,我肯定聽您的話啊?”莫悲撓撓頭,眼珠一轉,又小聲嘀咕道:“何況您逮我不跟逮小雞一樣?我自己跟過來還免得受罪了。”
說著,他還撇了撇嘴,生怕師祖聽不到似的。
“你這個小輩,六根不淨,心智不堅,又無求道之心,本就不應入道門,求大道。”師祖背著誰,冷冷道:“跪下!”
!
完了,師祖怕不是想起了自己當年一派宗師的身份,忍不住來教訓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後輩了?
不能這樣啊,俗話說的好,上梁不正下梁玩,要挨揍,也是師父師娘先啊?
莫悲腦子喊冤叫屈,膝蓋卻沒含糊,直接就砸地上了。
“且沒有半點傲骨,要是修劍真是一塌糊塗。”
“我也不是誰都跪的,這不是因為是師祖您嗎?”
畢竟是師祖,那個雖然對不起整個玄天宗,卻不負天下人的師祖。當初要不是師祖狠心滅了半個玄天宗,那莫悲的故鄉早就被妖魔鏟平了,哪兒能有莫悲出生呢?
莫悲揚起臉來搭話,師祖黝黑的眼珠一轉,淩厲的眼神剜得他透心涼,趕緊低下了頭。
師祖說什麼都是對的,自己多什麼嘴啊!
莫悲不算太師祖的脾氣,但肯定不是個慈愛的老爺爺。幾次見到師祖,對方教訓徒子徒孫跟打小狗兒一樣,眼皮眨都不眨的。脾氣上來了,說不定當場就給人打死在原地了。
“師,師祖啊...我還隻是個凡人....”
您可千萬別按著教訓師父那些人的手勁兒教訓我呀!
正當莫悲磕磕巴巴求饒之時,眼角瞥見一道劍光倏德飛來,嚇得趕忙閉上眼睛,生怕看見自己的某一部分掉在了地上。
想象中的劇痛卻並未傳來,莫悲似是被戒尺狠狠打了一下脊梁骨,疼得一哆嗦,卻也隻是普通懲戒的力度罷了。
“這一下,是望你正心智,掃紅塵。以後在我門下,就要聽我管教,不然有你的苦頭吃。”
“.......”
在——師祖門下?
雖說整個玄天宗都是師祖的徒子徒孫,但隻有師祖的弟子才能說得上是師祖門下。
師祖他老人家是氣糊塗嘴瓢了,還是一點兒也不講究這些規矩?
“別跪著,起來。”
莫悲趕緊站了起來,拍了拍膝上的塵土,一雙漂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盯著對話,一副要說不說的糾結模樣。
“你同之前那樣換我師祖便可。”
“師祖....”
“按規矩,我是不會收你的。隻是——”師祖撇了一眼立馬挺起胸膛,等著誇獎的小輩:“我需要一個幫手,你師父師娘入了魔,自然不合適,你又一無是處,若我不傳你一些衣缽,怕是什麼用都派不上了。”
師祖你——
既然找幫手,就不能說點好話嘛!
做人誠實也不能這樣誠實啊!
“前麵就是我的洞府,進去吧。裏麵空氣冰寒,披上。”
師祖揮了揮手,不知從哪兒掉下來一件柔軟暖和的雪皮大氅,把莫悲蓋了個嚴嚴實實,走了幾步,看小東西沒跟上,又問道:“怎麼了?”
“師祖...我在想,”莫悲眨眨眼:“我現在的輩分,是不是比師父還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