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與徒弟說說你的往事呢。當初是誰把我當登徒子看,聽說要嫁人差點把自己廢了?”
師父!你這就屬於自己找死了吧!師娘聽你這麼說,還不把你的腦殼擰下來?
不像柳霜庭隻是安靜了片刻,而後說道:“那我還有什麼辦法?”
他落在莫悲身上的手漸漸用力,似乎是想把少年緊緊抱進自己懷裏,變成隻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柳霜庭收緊了手,重又鬆開,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嗯?”
“我居然願意為這個小傻子死?你說這是不是因為我明知在幻境裏死不了,才會做出這種選擇。”
“霜庭?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不要再糾結這些了。”
“哈,你說得倒是輕鬆。也是,畢竟你不必做這樣的選擇。我不想死,所以...死於寒毒一定很痛苦,對不對?”
“你後悔了?”
“我沒有,我從來都不會為自己做的事後悔。我柳霜庭素來都是一個惡人,做了那些損人利己的事,反而應該高興才對。”
“我隻是...我隻是有些...”
有些舍不得。柳霜庭看出莫悲身體裏那些來曆不明的寒毒大抵就是自己給的,他想了又想,想不出不那麼做的理由。
畢竟柳霜庭這個人嘛,自私自私,和那些邪魔外道沒什麼區別。活下來是最重要的事——無論是怎麼活著,哪怕事像現在這樣,成為兩片殘魂,苟延殘喘地存活在大陣中,起碼也是活著。
而死了,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柳霜庭不願死。
但他也不願莫悲變成那個什麼也沒有的人。
“你怎麼不勸我了?不到最後事情還有轉機?”柳霜庭想到謝天盈還沒有和莫悲走到這樣一個你死我活的地步,心中驀然升騰起一陣惡意:“也是,你入了魔,也是一個惡人了,不過是披著一張君子的外皮罷了!”
謝天盈微楞。而後輕笑,搖著頭指了指對方懷裏的少年。少年似乎還沒怎麼清醒,不知是不是依舊沉迷在周莊夢中,翻身抱住了師娘的腰。
“沒關係,就算師娘是個壞人也沒關係....”
莫悲小聲說道:“沒關係的,師娘,不要難過。”
柳霜庭一下子啞了火,原本恨恨瞪著謝天盈的眼神也收斂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輕碰著少年,仿佛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琉璃擺件。
之前有好幾個瞬間,他是真的願意為莫悲死的。
但是那個為了活下來願意去做任何事的柳霜庭,也還依舊存在著。
莫悲讀不懂師娘的心,隻是覺著師娘有時候很像是那些小姑娘,有著他永遠不會明白的心思和莫名其妙的脾氣。
沒關係,師娘這樣也挺好的,大不了他小心著點兒,不讓師娘生氣就完了。
想是這樣想的。可莫悲現在就做著一件能讓師娘氣到發瘋的事。
“師祖,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說清楚了我才能跟你去對不對?”
莫悲趴在窗台上,披著外衣,認認真真道:“吃一塹長一智,您可別指望用一句什麼話再騙我出去了。我一聲大叫師父師娘全醒了出來揍您。”
今天他早早上了床,本想著睡個安穩覺,半夜就被人弄醒了。正要鬧鬧起床氣,一抬頭在月光下看見一張冷霜凝月似的臉。
莫悲剛剛從一個自己也記不清的噩夢裏驚醒,一時有些呆愣,看著對方和自己說了三個字:“跟我走。”
該死,他之前怎麼會覺著師祖和師兄完全不相似呢?
這兩個人,明明......?
聽莫悲胡鬧似的話語嗎,對麵那人連神色都不變一下,眼神一動不動,如萬年的磐石。
不算很冷,卻沒有半點人的柔軟和靈動。
“我也想起來很多事。”師祖這麼說道:“我應當消滅那些妖魔,而不是消滅陣眼。”
莫悲屏息等著師祖接下來的話,對方卻似乎已經說完了,眼神定定地看著他。
又是這樣,又是那些大義和必須要做的事。
莫悲多想窗戶一關,大喊一句老子不幹了,把師祖和他的大義和月光一起鎖在房外。
但....
他還是攏了攏外袍,跟了出去。
“我是信任您的,師祖。您可別再坑我了。”
莫悲苦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