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人心這樣可怕的能力，偏偏給了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家夥。有時候，不得不懷疑這世上確實有個以玩弄世人為樂的老天爺，樂於捏造一切可笑的巧合。
“他沒死，不過被謝天盈的魔氣侵染，成為了被他控製的傀儡一員。”
“能...恢複嗎？！”
“你不必再為這人上心，謝天盈已經殺了那麼多的同門，再殺一個視為父兄的師叔，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差別了。”
莫悲閉了嘴。
師祖算不得什麼壞人。倒不如說，師祖應該算個為了世間清平安樂費勁心思的大好人。
可莫悲就是不願與師祖多說幾句話。從對方嘴裏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比莫悲眼中的情景，慘烈千萬倍。
這個男人，似乎生來就是讓那些無法斷絕俗事的紅塵之人瞻仰，去體會傳說中沒有情感的仙人會是怎樣可怖的存在。
之前的師祖，是這樣的人嗎？
“我並非絕情絕欲之人。”
“您會讀心術嗎？”
“不，隻是你年紀太小，一眼便能看穿。”
也許是殿內氣氛太過沉悶，壓得莫悲喘不過氣來，他努力笑了笑，和師祖開了個玩笑：“我當然知道您並非那樣的人。之前您和師娘說話時，還文縐縐的，現在和我說了一堆白話，是不是因為我書讀的一般，又廢話太多？”
“你知道就好了。”
“.....”莫悲愣了愣，被師祖噎得說不出話來，悻悻地摸了摸鼻頭。
現在想想，之前師祖在援救自己時，也流露出許些憤怒的情緒，不過去數百年後那個師祖相比，如今的這個師祖就算勃然怒發，都比百年後的自己更像冰雕。
好像這裏的所有人，都不像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到了。”
莫悲正發著呆，走在麵前的師祖便停下了步伐。他跟著停了腳步，隻是腳下一滑，差點一頭栽在一片模糊的血肉之中。
虧好師祖這次並未袖手旁觀，伸手服了莫悲一把。莫悲被師祖攬到身邊，驚訝地發現，寡言少語，缺乏表情的師祖，手心居然是溫熱的。
不對，自己在想些什麼呢！
師祖是個活人，自然手是熱的了。
他搖了搖頭，甩開了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正要開口問師父在哪兒，便聽在幽深的宮殿中，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氣。
“為師不過是消失一會兒，你便勾搭上了師祖，這般三心二意，可真是讓我和你師娘傷心呀？”
是——謝天盈的聲音。
卻不像是謝天盈。
莫悲記憶中的那個師父愛開玩笑，卻極為尊師重長，就算是二長老這樣尖酸刻薄的小人，在平日裏，他都會給對方留一絲臉麵。
這樣的師父，怎麼會開自己與師祖的玩笑呢？
莫悲眼前一熱，說不出自己這是在難過什麼。
奇怪，明明這裏隻是一個幻境，麵前的師父也不過是數百年前保留下的一縷殘魂，他卻在不知不覺中，把這幻境中的人們當做是鮮活的存在。
“師父！”
莫悲壓下心頭的煩悶，揚聲道：“你....你....”
他問著鼻尖腥臭的鮮血味道，雙眼看著這一地屍體，一時竟然不知自己要說些什麼。
“怎麼，已經沒有什麼話要與我這個欺師滅祖，屠戮同門的混蛋說了嗎？”
謝天盈從大殿地盡頭走出，背後是肅穆的三清法相金身。
莫悲想起有人與他說過，所有違反門規的弟子都要在這裏受罰，如今也應了這一句話，法相金身麵前躺了一地玄天宗的弟子。
“師父...為什麼...是不是...”
“不是哦？”
謝天盈輕笑著回答，他那雙漆黑風流的桃花眼此時極好看，流轉著血色的水潤光澤：“這些人，都是為師——我殺得，怎麼了，莫不成徒弟你還想為我找個借口，捏造出什麼栽贓陷害的小人來，為我脫罪。”
莫悲仿佛陷在了一場無法蘇醒的噩夢中，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天盈和他記憶中那個親切溫和，看似彬彬有禮，其實一肚子壞水的師父並無二致。他無可奈何又心疼地看著自己，仿佛這個小徒弟又惹了什麼麻煩回來。
“為什麼要和師祖來，你明知道我已經入魔了。”對方輕聲說著，又歎了口氣：“你還讓你師娘傷心了，對不對？霜庭入魔——這麼多次輪回中，也隻有這次，隻有你，把他拉進了這條絕路中啊。”
莫悲恍恍惚惚，又往前走了一步。
“別靠近我。”
謝天盈搖了搖頭：“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抑製住把你撕碎的衝動嗎？起碼也要等到霜庭過來，再把你吞吃入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