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悲的確做了一個好夢。

他在夢裏看見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輕輕巧巧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城裏的人都知道他是莫家的小少爺,雖然他和其他紈絝子弟一樣亂七八糟地唱著小曲,手裏拎著一條魚,大搖大擺地走在街邊上,百姓也不像遇到其他公子哥一樣避之不及。

誰都知道莫家是城裏的大善人,教出的孩子也守規矩,從未幹出過什麼欺男霸女的糊塗事。

倒不如說,有不少小姑娘,還指望著莫悲能看上自己呢。

他似乎是拿著一條魚,該是自己釣上來的。夢裏沒那麼多事能想得明明白白,莫悲隻想趕緊回家,把這條魚交給廚娘,讓她燒給爹娘大姐吃,讓他們嚐嚐自己弄來的魚。

隻是,這個場景他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莫悲站在家門口,望著剛剛新上紅漆的家門,一時間腦子有些迷茫。

他好像在夢裏見過這裏,又好像在現實中曾經來過這裏。

這是當然,畢竟是自己家門口,每天出入都會經過嘛!

莫悲笑了笑,他回過頭,正想說些什麼,又愣住了。

為什麼他會覺著本應該有一個人跟在自己身後呢?如今這個人又去哪裏了?

莫悲盯著空蕩蕩的大街,奇怪了一會兒。莫府門前雖不至於和東市西市那樣熱鬧,但平時也應該有不少街坊鄰居的,怎麼今天,這麼安靜呢?

今天真的是好奇怪,街上這麼安靜,家裏也這麼安靜。大姐和姐夫的那幾個調皮鬼,不是天天扯著嗓子在大院裏跑來破去,吵得街坊領居都聽得見嗎?怎麼今日這麼乖巧,是先生上門來了嗎?

莫悲抱著滿腹疑問,叫了幾聲門。要是往日,自家小廝早就衝了出來,笑容滿麵地把自己小少爺迎了進去,今日也不知怎麼的,沒人搭理他。

一定是一起偷懶喝酒去了,他要和管家好好告一告狀!

莫悲這麼想著,推開了門,還好,那群人還記得給別人留個門——

“怎麼了,莫悲?”

俊美的男人站在院子裏,微笑著看向她,那把長而窄的黑色利劍圍繞著男人盤旋,一滴鮮血從劍尖處滴了下來。

“莫悲?”

男人看著莫悲踉蹌後退兩步的模樣,表情露出些悲傷。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你不是說要帶我來見你家人嗎?我自己來了,還給你留了門。”

為什麼...

外麵會這麼安靜呢...

為什麼...

家裏會這麼安靜呢......?

因為....大家都....死掉了啊.....!!!

血液的顏色在莫悲眼前放大,旋轉,掩蓋了他所有的視線,忽而又散開。莫悲眼前的世界在劇烈的搖晃著,他分不清是這個世界在搖晃,還是自己搖搖欲墜。

他後退了一步,一腳踏空,掉了下去——醒了過來。

“啊——”

莫悲大叫了一聲,睜開了眼睛。他的眼前並沒有蒙著一片血色,而是對上了一隊冰藍色的漂亮眸子。

“啊,主人!”

對方慌裏慌張地退了一步,活像是調皮搗蛋時被大人抓個正著的孩子。莫悲用力甩了幾下頭,試圖把那個惡夢從自己的腦海裏扔出去,可恐懼和悲傷是那樣的真實,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裏。他急促地喘著氣,撐著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

......床上?

莫悲視線下移,發覺自己的衣襟大開,胸前雪白的皮膚上還殘留著幾片星星點點的紅痕。他一把揪緊領口,惱火道:“你做什麼!小言!”

“我...我....我也想舔一舔主人....”

小言低著腦袋,嚇得話都快不會說了。他也不知為什麼,迷糊了一陣子,等清醒過來,已經把主人抱上了床。不僅這樣,主人的領口也被扯了開來,他看著看著,就嘴饞起來。

主人的味道一定很好吧?雖然他舍不得吃,可舔一舔總沒錯吧?

莫悲的味道確實很香甜,隻是小言還沒嚐夠,主人就醒了過來,還對他大發雷霆,看來是很生氣自己想吃了他。

莫悲咬著唇,一時惱火,拿起枕頭就扔向了小言。

他平時不是這樣粗暴的人,可剛剛莫悲做了一個極為可怖的夢,所有人在他心中都變得扭曲陰森起來。

尤其,尤其是夢中那個人...是自己最信任、最尊敬的那個...

莫悲想著想著,突然捂著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和以前因為委屈,憤怒哭泣不同,他沒法用哭聲把這些情緒從自己身體裏扔出來。

悲傷和絕望伴隨著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衣服上,被棉布吸收,暈得更多更深了。

“主人,主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言跳下了床,自己也要哭了。他四處找了找。扒出那個自己隻吃了一半的烤雞:“我把這個留給你吃,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嘴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