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舅舅去世之後,孝衣姑娘的母親便毅然決然扛起了撫養外祖母的大旗,十年的時間,將母親從一個脾氣火爆煉成了溫柔似水的女人,十年的時間,讓孝衣姑娘的母親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練成了什麼都會的家庭好手,從前母親不會做飯,現在她做的比父親都要好太多,外祖母去世的前幾日一直拉著她的手,不停的撫摸,不停的看著母親,母親問外祖母:“你為什麼總看我?”外祖母說:“就是想多看你幾眼,原來你什麼都會做,做的還這麼好啊!”孝衣姑娘的母親總覺得哪裏不對,十年來外祖母極少這樣說話。她似乎隱隱的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身後似乎就站著死神,但她不知道死神會如此迅疾的伸手到外祖母的身上去。%&(&
這十年來,奉養外祖母有諸多不易,孝衣姑娘的母親自退休後便將所有的時間花在了奉養外祖母上,她多有一技之長,卻堅決不再工作,說家裏有孝衣姑娘要上學有外祖母要供養不可再分心,毅然成為了家庭主婦,將自己的才華收斂起來,不再鋒芒如往昔,更委婉拒絕諸多工作邀請。十年的時間,孝衣姑娘見證了家庭婦女的艱辛,每個女人都特別羨慕家庭婦女,每個男人都覺得家庭婦女諸事無憂,諸事不做,但孝衣姑娘從一個孩子的角度出發,看到了自己母親的艱難。母親日日早起晚睡,比家裏人起的都早,因為要照顧外祖母,冬不怕冷,夏不懼熱,與父親起早,父親去工作,母親便同往侍奉外祖母起居住食。地方小,孝衣姑娘的母親將東西搬來搬去,不幹淨,母親擦上擦下一定要清理的幹幹淨淨,天氣冷,母親想辦法讓家裏暖和,再給外祖母鋪上熱毯,備上熱暖器烘烤,上午剛收拾妥當,就開始出門買菜做飯,下午剛收拾妥當又尋思著家裏其他雜事奔波不停,多年來勤勤懇懇,從未放棄,原本找空閑時間她用來讀書,可老眼漸漸昏花目不能久視,她隻得歎息放下,又將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廣場舞上。母親說:“我不能老了給你添麻煩,添負擔,我得趕緊趁早鍛煉身體啊……”所以可能廣場舞不隻是一場別樣的夕陽紅,更多的也許是父母們對未來疾病的擔憂,對自己獨生子女的憐愛,對自己尚能發揮餘熱的偏愛。
孝衣姑娘從高中起就和母親來回兩頭奔波,冬天天氣極冷,自己在外屋冷的伸不開手寫作業,夏天天氣極熱,一個小方桌就已經占了大片地方,走在路上孝衣姑娘又莫名其妙被鄰家衝出來的狗咬傷,身體素質一向很好的她又恰逢生病連綿多半年,可以說那些年真是禍不單行,所有的壓力都在向每個人傾覆而來,每個人都承受著巨大的各種壓力,但沒有人說過放棄,父親更無半點怨言,當年父親追求孝衣姑娘的母親時恰恰是外祖母給了父親極大的支持和動力,父親以孝為重,從來都鼎力支持外祖母和母親,這一點確實尤為難得可貴,以至於後來外祖母誰都不記得,偏偏隻記得父親和母親,一家人就這樣度過了多年。
不知不覺,十年都過去了,孝衣姑娘卻沒有完成外祖母的心願:“你大了,該找個好人家嫁了。”曾經孝衣姑娘也以為外祖母會有看到她另一半登門拜訪的時候,會等到她長發及腰做新娘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也以為外祖母身體康健,沒有疾病,還會多等她幾年。而今,外祖母終於等不動了,甚至都沒有等到她回家看外祖母一眼就悄然的走了,直至她下車之後卻遲遲不敢回家,在外麵繞了一圈又一圈才鼓足了勇氣去外祖母身邊。她不敢相信這就是死亡,真實的、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的死亡。
冰棺尚在,外祖母已難得再見,她跪在外祖母的牌位前燃了一次又一次的香火守在近旁,她離孝衣姑娘很近,但她和外祖母之間已經隔了生與死的距離,她們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但很奇怪,孝衣姑娘卻總感覺外祖母就在她身邊看著她,她守靈的時候做了好多夢,夢到外祖母似乎變回了年少的她,一路向著前方滿懷希望的跑去,有時候又夢到外祖母再次見到了她朝思暮念的心上人,一起回到了最初的幸福時光。她又年輕,又漂亮,還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