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事故之後,單冬青很快就恢複了過來,表麵上已經和往日無異了,隻是偶爾還會小小恍惚一下,然後臉上露出驚慌的神情,類似於驚弓之鳥的那樣。簡啟丹粗心注意不到,徐楊來的次數則多了一些。
到了單父祭日的那天,簡啟丹說早上陰氣重,拖著她下午出門。下午,單冬青要走,簡啟丹提議:
“要不叫徐楊一起去吧,路挺遠,小心回來的時候天晚。”
因為那次事故,徐楊對單冬青更加關切,也再沒有提過兩個人交往的事,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和諧無間的境況。單冬青想到這些日子他的照顧,就覺得感激,但祭奠的事,還是準備自己一個人去。
“徐楊今天要上班的,不用麻煩他專門請假了。我現在去,晚上之前就回來了。”
於是自己一個人穿了大衣,裹得嚴嚴實實出門。郊區離得遠,該坐地鐵的,單冬青走到地鐵站外,渾身一僵,又連忙調轉視線,到處找公車坐。
天氣不好,陰沉沉的,不一會公車窗子上就起了一層白霧,單冬青擦了擦,看到外麵四野蕭瑟,枝頭凋零。她在車上一直發呆,還不覺得有多久,就到了山下墓園。
到了之後才記起自己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這兩天花也沒得賣,她轉了半天,挑了幾樣水果,正要掏錢,身後一隻手伸過來已經付了。回頭一看,正是徐楊含笑的眼睛,單冬青很驚訝,問:
“你不是在上班?怎麼會到這裏來?”
徐楊一手接了水果,便往裏麵走,說:
“我請了假,本來想和你一起來的,結果你自己先走了,比我早一班車。”
單冬青點點頭,本來想自己一個人,既然徐楊都來了,也不影響什麼。
兩個人一邊說著話,找到單父的墓,清掃的還幹淨,碑上的照片也被特意擦過,照片裏的中年男人正對來者微笑。這是單冬青最喜歡的表情,當初從大堆照片裏麵特意挑出來的。
墓前還擺了一束菊花,白的,綠蕊,似乎被放下沒多久,還很鮮豔。
單冬青一愣,下意識地往周圍張望,沒有自己認識的人,不知道是誰先來送的花。
把水果放在旁邊,她說:
“不知道是誰,這麼有心,這兩天菊花很少見。”
“可能是你爸爸以前的朋友吧。”
單冬青對這位送花的人從心裏感激,她爸爸在世上又多了一個惦記的人。
碑上已經擦得很幹淨,她又蹲下來用手細細拭了一遍,碰到照片時,目光停下來,看到裏麵微微含笑的男人,心裏就一痛,經曆了天長地久的鈍痛。徐楊在旁邊一直沉默,見單冬青臉上黯然,就安慰她說:
“你爸爸要是知道你現在過得這麼好,也會高興的。”
“才不是,我以前總跟他說,等我成了舉國有名的大律師,他也跟著我沾光。”單冬青輕聲笑笑,“這都工作好幾年了,我還是沒出息,以後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了,爸爸知道,肯定罵死我。”
徐楊也笑起來,見單冬青怔怔地看著墓碑,似有千言萬語要傾訴,就自己慢慢走開在別處踱著,讓單冬青一個人先待會。
單冬青對徐楊的體貼很感動,她看眼徐楊,又回過頭來,對照片裏的人笑笑,說:
“爸爸,徐楊你一定還記得,你在醫院的時候,他在醫院實習,每天和漂亮的護士小姐周旋,跟蝴蝶一樣,你還教訓過他呢……”
就連那幾句簡單的教訓,也因為他當時的傷重情況而顯得難得。從送進醫院到去世,中間沒過多久,對單冬青而言,人生就換了一個麵目,那段日子漫長的像一輩子。
“爸爸,你不知道,我後來一直想,是我害死你的,剛開始媽媽也是這樣想的,她很生我的氣,我很害怕,在學校裏,整天睡覺,也不上課,不過我聰明,考前沒命地看書,最後也及格了。”單冬青坐在台階上,低著頭笑,“然後就跟你希望的那樣,過了司考,當了律師,可是年齡越大,越覺得自己笨,幹了很多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