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裏路雲和月(2 / 3)

相聚不過數日,北梁大軍就已殺到玉門關外,古越率全軍迎戰,我和約翰也從關城內搬進了軍營內。

戰爭在這西北大地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北梁大軍被斷了糧草隻能一邊爭時猛攻一邊等待支援,完全處於下風,連日來節節敗退傷亡慘重,據推斷,若是援助不到,北梁大軍將撐不過十日,十日之後,兩軍在玉門關外的鳴沙山決一死戰。

約翰拜神醫章寥為師學醫,兩人在軍營裏做軍醫,建立起傷兵營,我去給他們幫忙,與他們一起在交戰時的殺場上搶救傷員。古越是不同意我這樣做的,但是這已經是我能在他冒死殺敵時唯一能做的事,多救一個人,多一份生機,我便少一分心思為他的生死焦慮心慌。

幾個傷兵追問約翰他們的傷何時才能好,約翰答說得多靜養幾天,他們便各個垂頭喪氣的,我去安撫他們,其中的鍾同說道:“大戰在即,全軍都在整裝備戰,我等卻隻能躺在這裏養傷……我們心有不甘呀!求約翰大夫了,你是神醫啊,求你一定要快點醫好我們!我們一定要上陣殺敵!”

他們都激動地求著約翰,看著他們身上的傷,我有點壓抑不住的躁怒,嗬斥他們:“鍾同你已經娶妻了吧?你們各位都是有妻有室的人吧?你們在西北征戰賣命血拚,有沒有想起過長安城裏有妻兒父母在等你們歸家?我們把你們一個個地從戰場上撈回來,是想讓你們活下去,不是讓你再去送死!”

他們垂下了頭不再做聲,滿目悲愴,男兒之淚在眼眶裏打顫。

終於有人開口:“活,誰不想活?可是我們作為南珂的男兒,既然做了軍人,就不能貪生苟活!衛國方能保家,若是我們為了與家中妻老共聚天倫,而不能遠赴這邊城賣命殺敵,那長安城裏南珂國土上就會有更多的妻子失去丈夫老人失去親兒孩子失去父親,我們的家人便隻能在敵人的鐵騎下殘生……公主,從軍前我們都隻是黔首百姓,不懂什麼天下大計也圖不得什麼功名,隻知道國不容犯家園不可散,就這樣而已……”

輪到我無話可說了,默默地為他們換藥包紮。他們中有的才十六七八,稚氣未脫,卻能忍得了寸深的刀傷,他們也隻是父母膝下的小兒子而已。我和約翰有時會討論,他們如果是生在我們出生的那個年代會怎樣呢?他們肯定是還在讀書,在學校裏為高考頭痛,出了學校就打打遊戲談談戀愛,結成一群去看電影在KTV裏唱唱歌學大人喝酒抽煙,在微博QQ上裝深沉無病呻吟……

曾經我在武當的劍林裏在幾百具屍體裏找生者已足夠絕望了,現在我會在戰後的戰場上於千萬具死屍裏摸索那些微弱的氣息,那麼多死了的人,那麼多掙紮著活下來的人啊。

約翰脾氣變得火爆了些,一個接一個地搶救士兵時,嘴裏噴著連串的英文髒話,救人的動作卻越來越快,他帶著自己也搞不清來源的怒氣為這成千上萬的陌生人賣命。戰場上傷亡的不僅有南珂人還有北梁人,那些奄奄一息的北梁士兵也會拖住約翰的腳求他救他們,可是他不能救,他能找到的醫療物資匱乏,他知道隻能用來救南珂人,而那些拖住他腳的人是敵人。他是醫生啊,他的存在是為了救人,他最痛苦的事是有人他不能救。一次幾小時的手術後被搶救的人還是氣絕身亡了,約翰扔掉手術刀大吼:“我救不了他們!我能救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