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去看看袁紹,為什麼會有人覺得是她要去殺他了?
“哼,他們太不懂你,也不懂孟德。”
稍稍能坐起來一些的袁紹看著眼前的女人,隻是冷笑一聲又別過頭不去看她:“他去漠北了?”
“嗯。”
袁紹這場敗仗幾乎是注定了他的結局,而且很明顯接下來估計也不會好。袁譚與袁熙都已經開始準備要帶著人去投靠曹操,偏偏現在大家都在嗷嗷叫著去打匈奴,一個個都忙到根本沒空理他們。因此如今這兩位也隻能放下心思,在袁紹麵前裝孝子。
姚珞看著躺在床上的袁紹,感覺現在他們之間的氣氛太壓抑,索性換了個話題:“我來時見到袁二公子了。”
“然後呢?”
“嗯……還好當初我沒答應要嫁給他。”
“……”
袁紹聽到姚珞這句話差點沒氣得再吐一口血,偏偏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又不像是在嘲諷,就更讓袁紹生氣了:“你看不上就看不上,到我這個病人麵前來說這些有意思麼?”
“我還想問呢,您當年想讓我當您的兒媳婦到底是因為什麼?”
姚珞非常誠懇地看著袁紹,也不管自己到底是要他更生氣還是要他好受些,聲音愈加茫然起來:“是因為看中了我的才華的話,那……”
那你既然這麼多年前看中了,怎麼就在這次打的時候忘記姚珞在地利上的天賦呢?
感覺自己聽出了姚珞的潛台詞,袁紹卻也沒那麼生氣。順著她第一個問題去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時間有些久遠,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當年是為什麼要給兩個人說親。
“大概是覺得,你和孟德走得近,他對你和對女兒也差不多了。袁家四世三公,但熙兒是我次子,且你在軍中也有威望,他素來喜文,說不定能陪嫁來些兵馬護著他。”
看著袁紹越說越順溜,姚珞沉默片刻後抬起頭,看著他格外真摯:“那您想得還挺美。”
“……”
“不過現在是甄家女,也挺不錯了。”
“嗬。”
“別這樣嘛,袁公這麼心思鬱結不好的。”
“所以我就要被你氣?”
“氣著氣著對著我發起火來傾瀉一下,倒是有利於您的病情緩和嘛。”
袁紹差點沒真的把手邊的東西甩過去,不過看到姚珞依舊笑盈盈的模樣時他微微眯起眼睛,靠回靠墊上後突然笑了起來:“既然這樣,那我也直說吧。”
“您請。”
“我覺得你很奇怪。”
“……”
突然被這麼說時姚珞嘴角一抽,下一秒就聽到袁紹的輕笑:“仿佛你看的我不是我,是另外一個人。”
“是麼。”
“是的,仿佛在看另外一個我的結局。”
聽到袁紹這句話時姚珞卻也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笑著坐在那裏像是點了點頭:“的確,我看到您現在這樣的姿態,就在想當年您和東家搶了新娘以後掉進陷阱裏,是不是也這個樣子。”
“曹阿瞞怎麼什麼事情都和你說!那明明是他鼓動的!!”
“別介意嘛,以後回想回想當年,還是很有意思的。”
看到袁紹直接捏拳錘床的樣子姚珞憋笑,背上的冷汗才終於慢慢消退下去。而袁紹也氣完了,看著姚珞輕哼:“小姑娘,好歹我也是和孟德當過多年朋友。”
“我知道。”
“至於你看到的是什麼,我沒什麼心思去知道,大約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想到自己的幾個兒子袁紹垂下眼眸,眼睛裏多了些陰影:“長子好大喜功,又多虛榮,屆時你們估計不會用也不可能用。次子倒是可以給個清閑文職,寫寫文書尚可,但也無太多才幹。”
“你不提提你的媳婦們?”
“……”
“說不定你兒媳婦比你兒子更厲害呢。”
想到甄姬姚珞就有些蠢蠢欲動,貂蟬蔡琰都已經開始給她幹活,丁夫人在造紙,郭女王郭璦跑去規劃重建洛陽城,鄒夫人在設計周邊當大大,再來個甄宓,有什麼不好的嘛。
“這倒是。”
沉思片刻後袁紹也終於放鬆下來,笑容裏甚至於還讓姚珞看出幾分他曾經的英姿勃發:“不過我的話,就這樣吧。”
“東家並不想殺你,也不想你死。”
“但我不死,總會很麻煩。”
“你這不是有個小兒子給你背鍋麼。”
姚珞看著袁紹逐漸變得危險起來的表情嘿嘿笑了笑,卻也不再說什麼,隻是輕輕歎息:“雖然我也覺得你死了比活著更好,但是東家希望你活下來。”
“……為什麼?”
“人生一世,是很難再見故友的。”
她去見袁紹並不是送袁紹上路的,或者說正好相反,她更希望袁紹能夠活下來。
原因的話大概就是,姚珞覺得袁紹不怎麼適合當主公,但他挺適合當個打工人——隻可惜他內心有傲氣,不願意當打工人。
不管怎麼說,看袁紹能夠聚集人才卻不用,自己東一錘頭西一棒子地換人姚珞就覺得他完全能開個人才市場。再說袁紹本人才幹也不錯,實行的政策大多都是便民利民的想法,姚珞覺得果有人在旁邊敲定袁紹能幹什麼要去幹什麼,說不定反而比他自己當老板要好很多。
但袁紹現在不想幹了就想退休她也沒辦法,隻能扒拉扒拉他的手下和兒子……
以及兒媳婦。
不過這麼輪流去找用心有些過於明顯了,適當放下腳步也不錯。而且最關鍵的是,她有另外一個想見的人。
看著眼前的“辛府”,姚珞坐在上座看著表情似乎有些冷漠的辛毗,慢慢地端起了手邊的茶杯:“其實我此次前來,並非是為了您。”
“……”
看到眼前這位官員驚訝的模樣姚珞也不多說什麼,喝了口茶時感覺到裏麵什麼東西都沒有放輕輕笑了起來,隨即放下杯子看著這位想要投誠又在等自己開口的男人眼神掃過了他身後的屏風:“我來找的人,是陳樰。”
似乎聽到了屏風後的腳步聲,姚珞放下茶杯笑了起來:“畢竟還記得我這個又窮又摳的俗人,也知道我隻愛喝白開水泡茶葉的,整個鄴城大約也隻有你了。”
本來還覺得單純用清水泡茶會讓眼前這位曹操的謀主不滿,辛毗本來都做好她要發火的準備了,結果萬萬沒想到不僅沒有發火,居然還說要來找自己的妻子?
“我……”
“是不相信麼?”
“也不是不相信。”
陳樰表情複雜地從屏風後移出來,對著辛毗先行一禮,再用手中團扇擋著半張臉看向了姚珞。
她其實知道的,從很久以前開始就知道,姚珞是那位“姚別駕”,姚英存。她也收到過她的信,但是每一封都怕被人問到是不是和她串聯,因此都沒有回複。
本來陳樰覺得自己這樣肯定是讓姚珞覺得她不是朋友了,畢竟她給自己寄來的信大多都是很普通的日常,各種事情也都很小心,幾乎什麼都沒有寫。可她卻顧及到很多東西,一次都沒有回過她。在幾年前徹底斷掉通信來往之後陳樰鬆了口氣,卻又覺得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