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花一千年,葉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又過了數日,房遺直安排好了一切。便帶著我上了馬車,行了許久方才到一處府邸。
“哥哥,這是哪裏啊。”
房遺直帶我來的這間府邸並不是東宮,根本都不在皇宮內苑。反而是彎彎繞繞許久,方才到郊外的一所過於偏僻的院落。
不過,布置的也十分高雅怡人。我打量著院落中精巧的玉池荷塘,和竹軒精舍。暗自感歎,其間主人果然是位品味高雅的人啊。
“珞璃喜歡安靜的作畫,故而太子為她在這裏另置屋舍。”他低聲解釋道。
“果然是三千寵愛在一身。”我咋舌。
“不許亂說。”與其說是責備,不如說是柔聲的叮囑。
我吐吐舌頭,乖乖點頭。
看到珞璃的時候,她正伏在特地設在回廊上的木幾上作畫。
回廊朱欄上特意纏繞了藤蘭植物。此時紫藤花開的正好。一串串如紫煙一般的花蕊團簇在一起,如鮫紗蘇幕一般垂落下來。襯的回廊間的女子宛如置身於煙霧之中,平添了疏離若仙一般的風姿。
她穿著一件家常白絹繪紅蓮的襦裙,層層疊疊的衣袖間露出一節如凝霜雪的皓腕。漆黑如夜的長發半垂,影響了她運筆繪畫,她時不時的將擾人的發絲撥到一邊,次數多了,眉目裏也有了不耐。微顰的眉頭,卻更增了一分率性的明媚,格外的動人。
她似乎畫好了,將絹帛拿起來細細吹幹。這一抬頭,才注意到了我和哥哥。
不見歡喜,亦不見局促。隻是極為自然的柔和一笑,輕啟朱唇,半垂眉睫,“房公子來了。”再抬起頭來,已含了一抹柔軟恬淡的笑容。
“是。有勞姑娘在此久候。”哥哥十分有禮的說道。
她拿起絹扇掩口而笑,“房公子真是什麼時候都是禮讓有加。公子要說的事殿下已經跟我提過了。承蒙二小姐不間棄,珞璃自當竭盡所能。”
“哥哥,你什麼時候跟太子說的啊?”我低聲問道。
“是三弟對殿下說的。”哥哥同樣低聲解釋。
對了,好像曆史上房遺愛一直跟東宮交情不錯。房遺直一直遵循著房玄齡所說,和皇儲們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這時珞璃方才站起身來,對著我們施禮。
“汐悅,快給人家見禮。”
我規規矩矩對她行禮。她的職位隻是東宮的女官,身份懸殊,我是不可以按照真正的禮製拜她為師的。但是,出於對她才華的尊重,我還是要老老實實的謙遜有禮。
“請你多指教。那個……我天分很差,請手下留情”
她和哥哥一起笑了起來。
房遺直走後,她先讓我坐下,又命人端了一盞木樨清露給我。
看剛才她和哥哥說話的神情,他們好像很熟的樣子啊。呃……這麼漂亮的美人。我心裏又有一隻毛茸茸的爪子開始不停的撈。
於是,我試探的問道,“珞璃,你和我哥哥認識很久了嗎?”
“見過數次罷了。和時常在東宮殿走動的人,我大半都見過。承蒙幾位大人不棄,經的殿下同意,我們也經常在此處討論丹青詩書之事。除了房家幾位公子,還有尉遲公子是常來的。”
原來和她結識的人不止哥哥,還有不少人,而且還有尉遲瑄啊。那我就放心了……
正說著侍女們另備好了生絹筆墨,開始正式的授課過程。
她引我坐在木幾前。桌上按著順序排列著大小不一近乎十來枝毛筆,心裏就先汗一個。
“這麼多啊……”
她輕輕笑了一聲,笑聲宛如雲雀,婉轉清脆。不過她立刻就斂了容色,一一拿起來,與我細說,“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畫出佳作來,自然不能隨意用些粗糙的材料。先說這筆。毛筆以其筆鋒的長短可分為長鋒、中鋒和短鋒筆,性能各異。長鋒容易畫出婀娜多姿的線條,短鋒落紙易於凝重厚實,中鋒、短鋒則兼而有之,畫山水以用中鋒為宜。又根據筆鋒的大小不同,毛筆又分為小、中、大不同型號。這是七紫三羊,這是白雲筆,這是純紫尖毫,這是……”她說了十來種,我聽的如在雲霧之中。隻覺得她的聲音如珠落玉盤,十分的動聽。
“這是則妙。”她拿起最後一隻筆給我看,“記住了嗎?”
我隻有連連點頭。
她略略一笑,又指給我看鋪在桌上的紙張。“你才初學,用絹帛過於奢侈了,也不利你落筆。這種紙是我隨意畫是最常用的。水墨容易滲透,落筆為定,無從更改,而且滲透開來,能產生豐富的筆墨變化。”她有在一旁堆放的紙絹中抽出另一種紙來給我看,“這種紙有所不同。水墨不容易滲透,在上麵可以工整細致地描繪,反複地上色,因此像絹織物一樣,適合於畫工筆畫。你以後自會用的到。”
“哦,哦,明白,明白。”
她也不以為意,接著指著桌角上那方硯台,“這是歙硯,石料質地細膩,濕潤,易於發墨,不吸水。磨出墨汁來,清爽潤澤,不會粘稠。”
“嗯!”我再點頭,“都是好東西!”
介紹完了筆墨紙硯,她又打算給我上一堂顏料課。我忙阻止了她,說我還是先學水墨好了。
她讓我隨意畫一幅畫來看。我想了想,隨便畫了一枝墨荷,並繪了一隻蜻蜓伏在葉尖。雖然我盡力畫蜻蜓,可是我怎麼看來它都像肥大愚笨的蝗蟲……
她仔細看了一回,說道,“意境不錯。想來你是即有天分的。”
畫了蝗蟲還被稱為有天分……
“不用安慰我……”我鬱悶的說道。唉……我就差去撞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