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什麼?”司雪衣不解。
青青彎唇一笑,道:“自然是能得王爺垂愛,這是多少女子夢寐難求的事情,如今我卻得到了。王爺,你說,我是不是該得意一下呢?”
司雪衣眸微微眯起來,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是嗎?”青青笑的越發嫵媚,媚眼絲絲,盡顯惑態,“那不知王爺今晚來究竟所謂何事呢?難道真的隻是想與我聊天而已嗎?”
司雪衣怔住,原來她都發現了。
“怎麼,王爺你沒話說了?”青青有些憤怒,當她是傻子嗎?
她就覺得很奇怪,司雪衣這樣的人竟然會跑來見自己。對自己如此溫柔,如同情侶間的親昵,更令她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喜歡……嗬嗬,可惜他的那句話並不是真心話。
因為他說‘本王……喜歡你。’
他說‘本王’……青青感覺自己此時一定笑的很美,無人能及的美,足以魅惑一個男人的美。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對她說話時,時而自稱本王,時而不加稱謂。而那一句話隻是以他的身份在說,而她問的卻是‘司雪衣,你喜歡我嗎。’
她不傻,自然知道他的回答非真心話。
隻是她想不通,司雪衣這樣的人今晚如此接近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哇,皇叔,軒兒找你找得好苦。”一道略帶不悅的聲音從邊上傳來,青青一驚,回頭看去。
月光稀薄,她隻能看清前麵之人一身明黃,身材偉岸,臉上卻是看不清,因為那人並沒有朝自己走過來。
雖然看不清那人什麼容貌,但她卻知道那人的身份。
不用去猜,她便知道那人是久聞名卻不見其身的傻子皇帝。
隻是這麼晚了,這個傻子怎麼會找到這裏來?他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帶著一連竄的疑問,青青扭頭看向司雪衣,“這是怎麼回事?”
她需要一個解釋。
司雪衣並沒有回答她,轉身朝司徒軒走過去,柔聲道:“軒兒,你怎麼來了?不怕夜露寒重嗎?”
兩人之間僅隔一拳之距,司徒軒抬頭看著司雪衣,眸光一片清悅的笑。司雪衣卻是一片淡漠,軒兒那雙清悅的眸子裏,方才分明劃過一絲寒色。
“軒兒想皇叔,想皇叔……”司徒軒突然靠近他,用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皇叔真是好興致,這麼晚了,跟軒兒的女人在一起談情說愛。”
司雪衣斂眸,淡淡回道:“軒兒,她算不得是你的女人。”
“是嗎?”司徒軒道:“那她也不是皇叔的女人,朕似乎得到一個消息,不知真假,特來向皇叔求證。不知皇叔可願給軒兒解惑?”
“何事?”以往軒兒總是會有很多的問題來請教自己,是以,他以為這一次軒兒跟往常一樣。
司徒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看了站在原地的青青一眼,眸光又轉回到司雪衣的臉上,笑了笑,壓低聲音道:“軒兒聽聞皇叔三日後便要娶妻,軒兒很開心,特意來此給皇叔道一聲喜。”
司雪衣淡然的麵上似裂了一道痕,破碎的聲音輕不可聞,卻在心尖響如雷鳴。
“軒兒。”他低叱一聲,道:“皇叔早與你說過,你不能和柳青青在一起。”
司徒軒並不領情,漫不經心的說道:“以前軒兒不懂皇叔為何一直反對,可如今軒兒明白了……因為皇叔你想獨占那支花。”
司雪衣臉色微變,“軒兒,你可以收了她,卻萬萬不能給她妃位和名分。”
“皇叔。”司徒軒也生氣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眸間,滿是帝王之氣強勢而壓抑,“軒兒沒有想到,這一番話竟是出自皇叔之口。難道方才軒兒看見都是一場幻影?若真是幻影,那這場幻影未免太真實了……真實到軒兒好嫉妒。”
“司雪衣,你和他在做什麼?怎麼站著看了這麼久。”兩人回頭,那個女子就站在原地,一身素色,宛如迷路的狐妖,眼神無辜而誘惑,那夢幻的螢火蟲在她周身舞動,她的發間,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五隻閃爍的螢火蟲落在她的發間,正好拚湊成一朵花型。
眨眼間,眉心,落下一抹熒光……
青青抬眸,有些欣喜。素手微抬,卻並沒有將那隻意外之客趕走,她看著熒光一閃一閃,那微弱的光芒在指尖如同夢幻的星光。
光弱,卻不減與星爭輝的氣勢。
司雪衣眸光深邃如含星光漫漫,同樣寧靜的深含在千米之下靜靜的渴望著那一瞬稀薄的熒光。
司徒軒卻是癡迷的看著青青,他站在那一片黑暗之中,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知道,無論如何,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走到她的身邊。
“青青,不得無禮。”司雪衣的清冷的聲音令司徒軒眉心一擰,也讓青青剛剛邁出的步子定在了原地,她抬頭,看著司雪衣。
他背對著自己,沒有回頭。
千萬般思緒剛剛漫起,卻抵不過他一句話。
“柳青青,本王……三日後便要成親。”
青青愣住,沒有在說話。
黑暗中,司徒軒死死握緊拳,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那抹熒光一閃一閃,她眼角那滴淚,異常閃亮。
“三日後嗎?”良久,青青的聲音響起,在安靜的林子裏,竟有一分染上恒久的孤寂。
終究都是浮萍,任人玩弄的浮萍。
她突然笑了,止不住的大笑,笑的放肆。
她竟然以為司雪衣對自己也曾動過心,竟然以為今晚他是因為想見自己而來的,竟然以為自己於他終究是特殊的……
嗬嗬,涼不過人心,痛不過死心,恨不過忘心。
是她看錯了人,還是司雪衣本就是如此的狠。明知她心所盼,偏還故意給她一絲希望,攪動那方本欲沉寂的幽湖,在圈起層層漣漪後,在空留一個背影任卿淪陷深淵。
錦瑟……對他竟是如此的重要!被他放在了心尖疼著,愛著。不容她受一點委屈,就因柳晉暉讓錦瑟遭了毒,醜兒以她威脅於他,他便如此對自己。
他說的沒錯,他的確放過醜兒了。隻是……卻沒有放過自己。
殺人不過誅心,誅心,誅心,心若死,便是最大的懲罰。
司雪衣,你做到了。
“嗯。”耳畔,是他慣有的淡漠。青青揚起一絲笑,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她知道,此刻他必定還是那分淡淡然,不理萬間種種的出塵之色,“司雪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其實……你是個無心之人。”
司雪衣波瀾不驚的眸底,淺淺的起了一絲漣漪,又很快的歸於寂靜。
“喂,傻子。”青青朝站在黑暗之中的司徒軒喊道:“聽說你想封我為皇後,是不是有這麼個事?”
司徒軒一怔,看著笑得異常動人的青青,楞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普天之下,唯有她,敢這麼大膽的喊他傻子,還是當著他的麵……
“嗬嗬,傻子,你傻了嗎?”青青仰頭,朝司雪衣看去,冷道:“司雪衣,我祝你幸福。”說完,甩頭,大步離去。
在她轉身的瞬間,司雪衣也轉過身。
司徒軒也走出了黑暗,“皇叔,軒兒一定要娶她。”
“軒兒。”司雪衣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軒兒,你可知皇普怡已經來了宮中。”
“皇普怡?”司徒軒驚呼一聲,“他何時來的?”
司雪衣麵露倦色,道:“軒兒,柳青青是柳晉暉的女兒,他與皇普怡勾結,你是皇上,怎麼能封他柳晉暉的女兒為後?”
司徒軒雖有不甘,卻也知有些事的確難為。
“如今柳晉暉之事並沒有揭發,軒兒並不是不可以封後,待屆時,隻需軒兒護青青周全,朝中誰人敢有異議?”司徒軒終是不肯低頭,心中抱了一絲期許。
司雪衣卻還是不讚同,道:“軒兒,柳晉暉與皇普怡勾結乃是叛國之罪,我西夏皇上豈能迎娶叛國罪臣之女為後。”
“皇叔,軒兒想知道,究竟是不能娶,還是皇叔不願軒兒娶?”皇叔對青青態度一直隱晦不明,若說皇叔無意青青,可方才,他分明看到皇叔眼底那一縱即逝的不忍。若說有意,那皇叔為何三日後迎娶錦瑟……
他不懂,卻也不想懂。有的時候他情願皇叔一直這樣對青青冷淡,這樣,他便才有機會與她拉近距離……
青青返回院子,回頭看了一眼一片黑暗的屋子,此刻她毫無睡意,隻想一個人靜靜的坐著。
月光依舊清幽,星子依舊璀璨。
隻是,心,卻不複方才那般。
青青仰起頭,一直仰著,睜大了眼睛望著璀璨的夜幕。
“就這麼仰著,你脖子不酸嗎?”身後,是醜兒略帶責備的聲音。
青青依舊仰著頭望著夜幕,低聲喃喃道:“醜兒,他要成親了。”
醜兒疑惑,道:“誰要成親了?”
“司雪衣。”那三個字說盡,她竟是感覺心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痛的無法呼吸。
醜兒坐在她的身邊,望著她的側麵。她的眸,睜得很大,他有些好奇,也學她那般仰起頭,望著滿天星子的夜幕。
隻是看了一會,便覺得眼睛酸脹,脖子也難受的緊。
他有些堅持不了,便低頭,問道:“青青,這星子看著都是一個樣子,你這麼看著,究竟看的是什麼?”
青青眨了眨眼睛,望著那漫天的星子,她看的是什麼……
醜兒見她還是仰著頭,怕她脖子難受,便伸手輕按她的頭。隻是一瞬,他便驚住了。
低頭的瞬間,他清晰的看見她眼角那一抹晶瑩……如同碎了的星子,頃刻灑落……
青青低著頭,無聲的哭泣著。
她不想哭,可偏偏落了淚。仰著頭,看的不是星子,而是親眼看著自己的淚留在了心底,一並淹沒尚未發芽的情芽……
今晚,她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卻忘記自己的身份,也忘記自己早已沒有資格去妄想他。嗬嗬,司雪衣是什麼人,淡然除塵,清雅如竹,一身雪衣幹淨透亮,她怎麼能去碰觸?那樣純淨的雪色,一丁點的汙垢便讓人難以忽視……
醜兒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微微歎了一聲,將茫然無措的青青摟入懷中,無關情愛隻是一個充滿安慰的擁抱。
青青像是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抓住醜兒的手臂,孩子般的哭泣著。淚浸濕了醜兒衣服,醜兒心中微澀,她是他的女人,卻在他的懷中為另一個男人哭泣……
“別哭了,或許他成親是一件好事情。”醜兒真的覺得司雪衣成親是一件好事,一來可以了卻青青對他的癡心,二來……
青青一聲一聲的哭著,身子也一抖一抖的,醜兒心裏一陣心疼,不免對司雪衣有些怨言了。若非他,青青又怎麼會如此傷心。
“醜兒,等先生回來,我便去柳府救我娘。”然後帶著娘,離開京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醜兒眉心一跳,問道:“救你娘?”
“嗯。”
“柳府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想要安然救你娘出來,談何容易?”在柳府的那段日子,他比誰都清楚柳府時如何的森嚴,處處布滿陷阱,稍加不注意就會被暗器所傷。
青青怕是不知道,柳府上下根本就分不清誰是下人,誰是隱殺的人,那暗中的人你根本就不知在何處,可他們卻時時刻刻盯著你,一有嫌疑立刻啟動暗器,殺人於無形。
青青冷眸,聲音似漫過冰潭,“醜兒,如今你以為我還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青青嗎?”
醜兒心中一驚,青青正好抬頭。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了。
“青青,我是怕你涉險。”他微微歎息一聲,道。
“我知道。”她抹去眼角的淚,冷然道:“無心之人何必有心,棄我者斬情絲絕,情字誤認人不淑,醜兒,你記住,我柳青青不會再輕易流一滴淚。”
從此,她不在有淚。
為男人而流淚,終是太傻。女人的淚是心之所悟,與男人的血同樣珍貴,所以,她不會在將最珍貴的東西隨便贈與他人。
“嗯,你能想明白就好。”他想,若是青青真的能明白這個道理,於他而言便是一個機會。
他不想再這樣守著她了,她是他的女人,他要她的……心和身。
“醜兒,謝謝你。”良久,她突然看著醜兒,看著那張被麵具遮住的臉,她伸手,想要取下那張麵具。
在即將揭開的一瞬,醜兒微微偏頭,聲音澀然,“不要拿掉,我怕嚇到你。”
他終是有些自卑,青青心底歎息一聲,不再勉強。
“醜兒,你隨我出宮,算不算背叛他?”
他知道她說的那個‘他’是誰,搖了搖頭,道:“若是因你,背叛他又如何。”
青青微楞,她以為醜兒至少會有片刻的內疚之心,心底,不免有些悶悶的,“今日你為我背叛他,他日你也會他人而背叛我。”
她怎麼也想不到今日不過一句玩笑話,卻不想日後竟是成了真……
醜兒聞言,臉色不悅,認真說道:“青青,你將我看成了什麼人?”
青青輕笑,道:“我隨便說說的,你怎麼還當真起來了。”
“這個世上,我背叛誰都不會背叛你。”這番話他既是對她說,也是對自己說。
“醜兒……”青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醜兒的關心,已經越來越超出那個範圍了。
醜兒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卻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望著她的背影,月光下的影子那般纖弱,黑瞳微微一縮,悄然抬手,對著那影子做了個擁抱的姿勢。仿佛實實在在的擁住了她一般,眉眼緩緩舒展,那瞳孔深處是一片醉人的溫柔,漫過星子般的璀璨,投射在那片起了漣漪的心湖之中,螢火雖弱,卻一眼入心。
青青抬頭看了一眼夜幕,良久的注視著,眼睛微微酸澀……三天後,便是他成親的日子……終是沒有資格再去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