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山雨欲來(3 / 3)

但如果當時不是你及時察覺,這道猙獰的傷口就會落在我身上吧?也許更慘,連命都丟了。耶律元洪眉頭緊鎖,眼前滑過自己險些被屍體絆倒時,那個瀕死的遼兵趁機向他擲出的寒光利刃!是白玉堂手疾眼快,千鈞一發將他撲倒,讓一襲白衣瞬間沾染了殷紅的血漬,卻也推動了整個遼國命運的轉輪繼續前行。

這是你第二次為了我流血,他心裏默念。當時伏倒在地的瞬間我嚇的心髒都停跳,如同那個在賀蘭山中生離死別的夜,整個世界都為你這傻瓜旋轉!唉,這些為了我而受的苦痛是我的罪孽。他暗歎一聲,神奇的感同身受,令一句呻吟差點兒隱忍不住也從自己喉中溜出。

藥膏裏混了麝香,濃重的味道刺激著近在咫尺的兩個男人的嗅覺和某些其他感官,鬱鬱成迷,詭異的像那個被神力裹挾的夜。

不算太深的傷口很快就敷覆停當,但耶律元洪卻遲遲舍不得將手掌從那溫熱的脊背上挪開,仿佛須臾的空隙就會使這個絕人傲世,冰清如玉的錦毛鼠飄然而去。

如果能永遠這樣該多好…他想,然後發呆,久久木愣。

直到白玉堂的身體不適室內遠低於冰點的溫度,赤裸的上身情不自禁的汗毛樹立,甚至開始微抖。肌膚的微小變化透過指尖將耶律元洪拉回現實,他趕忙回過神兒尋來榻上那件並不算厚實的雋永白服裹上他的身體。

但是做這一切時白玉堂都很沉默,隻是自顧自的思考,呼吸有些急促,卻沒有一絲想要反抗的惱怒。

你在想什麼呢?

耶律元洪察覺,如是揣測,隔著衣服,花了百分之一刻時間猶豫著要不要將手從白玉堂凍得微微發抖的身體上移開。

這樣的冒犯,可是要有必死決心的吧?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這樣對自己喃語,甚至嘲笑,但是卻始終壓抑不住那顆快要脫韁而出的炙熱心髒。

“…冷嗎?”

他終於鼓足勇氣發問,不但沒有將手挪開,反而將臉湊的更緊,幾乎可以嗅到這隻有潔癖的白老鼠昨夜冒著嚴寒才洗過的發上特有的淡淡香氣。

然而令他大為意外的,白玉堂沒有立刻怒發衝冠的跳起來和自己拚命,而是極為自然的輕輕‘嗯’了一聲就再沒了言語。

“………”一時間耶律元洪第一次因為他的乖順而皺眉。這隻老鼠難道發燒了?但是他隻躊躇了須臾便以義無反顧,不成功即成仁的決心幹了一件比他在賀蘭山直麵猛虎還勇敢的事!

背對的白玉堂突然感覺肩頭一沉,這才急忙側過半張臉,卻幾乎徑直擦碰了將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的一國儲君的臉孔!

“你……幹什麼?!”他這時才緩醒,驚訝,發現這人已經像塊膏藥一樣從他背後環抱上來,渾身立刻一顫,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膽寒。潔傲不羈慣了的那具身體倒是爭氣,不經大腦思考就開始忙碌的掙脫。

“別動,除非你真的不冷。”耶律元洪似是早有準備的告誡那隨時準備逃離的緊張軀體,一本正經。

“我們契丹人住在草原大漠,到了冬天很容易遇到大雪封山。極冷的時候,都是這樣保暖的,沒什麼大不了。”說完他就把眼一閉,假裝全神貫注的毫無企圖,隻留修長的褐色睫毛卷曲整齊的第一時間映在白玉堂烏黑的眸子裏。

白玉堂眼中自然冒著無限警惕的光,雙手本能的保持僵持好一段時間,卻並未如自己預期的那般醞釀出一場*。先前愣出了神兒,現在的確能感覺由骨子裏往外冒寒氣,背後傳來的溫熱讓人依戀。

“…沒騙人吧你?”

“當然沒有。不信你就等著看,很快就暖和過來了。”耶律元洪繼續閉了眼睛均勻的呼吸,手臂卻是更緊一分力道,提醒著白玉堂那有些多餘的執拗。

其實剛剛白玉堂並非刻意忽略眼前這個溫柔男人的好意,而是從不經意的自我抱怨回想起了與這契丹皇子的傳奇之交。從相識時滿是敵意的互相利用,到西夏滿月的同生共死,再到太子府的耍寶嬉鬧離合悲歡,爺沒少欺負這個老實的家夥!可他當真是個好人,君子厚德,溫潤如玉跟貓兒都有一比。

可是身為太子光是個好人可不行啊。如今莫名其妙的落了個殺父弑君,謀逆篡位的罪名,手足相殘本就是世間之大不幸。你這個腹背受敵的老實疙瘩啊,要是爺和貓兒再不幫你一把,你豈不是真會被這群下作小人冤死?!

唉,爺是不是瘋了?從住在你府上時就老莫名的尋思,我大宋要是不能平定你們契丹人,爺倒是想見你有朝一日繼承遼國大統,用這番宅心仁厚恩澤天下呢!

“白兄…”這時,近在耳邊的輕聲也足以打斷白玉堂的思緒。

“幹嘛?”他還是緊張,像座雕像般不動,但餘光所及能看見這契丹人深褐色的頭發絞上自己勁邊的青絲。

“以後,我…也能叫你玉堂麼?”他問的很猶豫,怯生生的,這樣明目張膽的得寸進尺惹得聽者心裏一些驚蟲般的騷動。

普天之下,世人對自己的評價好惡間有,友善些的好像也無非白馬金羈,翩然自愛,淩厲灑脫,豪放傲世的局外話。可爺管不著世人如何想,爺隻要做爺自己就夠了!

遇上貓兒是爺命中注定的牽絆。長久以來總覺得這個人骨子裏清高卓絕,本該隻適合流雲野鶴遠離塵囂俗世才能大逸的。可是他卻牽掛太多,忍讓太多,在一片驚濤暗潮的人世處處虧待自己,讓人有種情不自禁想要懷護的念頭。否則爺幹嘛舍了江湖快意跟著他墮入最為不恥的廟堂官場?爺可是出娘胎第一次不惱有人束縛,所以也隻肯對他釋懷。

可是這個人——

白玉堂眉頭蹙起不發一語,闔上眼仔細的感悟自己內心的波瀾。

奇怪,沒有火氣。

真是稀罕。

室內尷尬的沉默下來,聽得見窗外北風偶爾打卷兒掠過屋榭邊緣。時間就這般無聲流淌,考驗著兩個聽得見彼此呼吸的男人的耐心。

終於,白玉堂輕輕吐納氣息,用甚是平和的口吻淡淡說道:“若是過了此劫,以後你想叫就叫吧!”

一個‘以後’輕風般飄入耳鼓,也宛如千金重石砸在耶律元洪的心上!是啊,首先要有‘以後’才行啊!耶律元洪心痛的垂下眼瞼。

這個人今夜就要再次為了自己,為了一個他根本就不屑正視的異族王朝舍命相搏。而耶律元洪你卻隻能在安穩的高城帳幔後無恥的坐享其成,簡直就像一隻伏在蔓疆屍骨上的無力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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