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輕。這裏是哪?
天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漫天隻有飄飛的雪,就像公主府湖邊初春的梨花林。
好美的風景,除了寒冷。
我也會覺這般冷嗎?真是稀奇了。
她深吸口氣,再抬眼,風雪中劃過一道耀眼的雪白,是那隻神奇的白雕。對了,你好像從出關就一路跟著我,果然是前世的淵源麼?
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她心裏莫名欣喜,衝著停在高聳枝丫的那抹白色伸出手去喚,但滿眼見到的卻是手臂上比整個世界都明麗耀眼的鮮紅。
血?她一驚,誰的血?!
情急之下她一個激靈翻身而起,才發現自己身邊滿滿的都是屍體!瞬間愕然過後,她大叫一聲將壓在自己腿上的那個死人掀飛出去,久久木訥,腦子裏飛快的閃過所有能串聯的片段,竭盡所能的追尋凶手!
對了,從李元昊的軍中逃出來,是他們在後麵追我!
她呆呆的看著那一具具麵目猙獰的屍體,是一個個強壯的西夏士兵,刀甲齊備卻渾身是血的死了。但人是誰殺的?
天璽繼續坐在漫天大雪的天地裏,坐在數十具冰冷僵硬的屍體間,獨自回想,太過專注甚至忘了冷也忘了怕。
自己是來找那個鬼刹般的西夏皇帝的,不知道大軍動向,隻是一路逆著逃難的遼國百姓向西策馬,但卻絕對不會走失方向。因為所到之處,不是焦土就是屍首,西夏人遇到抵抗,向來都是婦孺皆誅,寸草不留。相比被以訛傳訛的契丹鐵騎,四處屠城的他們其實才更像妖魔惡鬼!
落到這個地步,就是因為不幸碰上這些嗜血的鬼魅把她當作漏網的村民追殺,隻不過見了她的紅發就如獲至寶,擒了連夜帶回西夏大營。想必是李元昊早有命令頒下。
但是到了那兒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過天真!那言而無信的西夏男人根本就是騙子,是衝著大遼疆土來的,見了自己不但不承認許諾過退兵,還鬼扯出些什麼‘禦天之璽’的妖言當借口!這、這哪有不開溜的道理?!隻不過如今好不容易跑出來,要是再落回李元昊的手裏,恐怕他生吞活剝了自己的心都有!
地麵一陣顫抖,是大隊人馬相繼踏來。是追兵!天璽哪管來人是誰,驚慌失措的爬起身來就跑,完全顧不上再考慮那個尚無答案的疑問,滿腦子隻想得到逃!!但人跑不過馬啊,才不到一刻,頂著一頭紮眼紅霞的天璽就被嘶吼的騎兵團團圍住,她還來不及叫上一聲,一張致密結實的大網就鋪天蓋地的攏了下來!
等好不容易再次腳沾地皮,仿佛已是時隔千年。一夥人七手八腳的將天璽從層層疊疊的網中扒出頭來,第一個映入她眼簾的居然就是那個令她恨之入骨咒了一路的西夏逆臣!
“李元昊——!!”天璽很氣憤自己這麼快就被捉回來,感覺像條被網纏住的魚,怎麼掙紮也脫不開手腳,否則一定第一時間跳起來再跑!
這個西夏皇帝的眼睛已經痊愈,奕奕有神的放著青光,盯著自己看的樣子就像狼看著羔羊!一想到自己當初任意妄為逼著陛下替他療傷,天璽連腸子都悔青了!要不是這般沒有前後眼,何以會有今日這個局麵,又怎會讓陛下一再的身陷險境?!
“嗬嗬嗬,很好!真是小瞧了你,跑了一天一夜還這般精神!”李元昊奸笑的走過來俯下身子,用手指輕輕點起天璽尖翹的的下巴,滿臉得手的喜悅,“朕特地帶著七萬鐵騎來迎你回去,這陣勢還不滿意?也好,等不日攻克東勝州,朕再好好的招呼你!”
“呸!你禍亂天下,塗炭生靈,該天打五雷轟!”天璽被他的輕蔑氣的天靈蓋兒冒煙兒,完全顧不上在司禮監學到的任何禮節,後悔的隻是沒能請教那個白玉堂再教自己幾句更損更狠的髒話!
可李元昊隻是繼續自顧自的笑,邊笑邊替她拭去臉上的灰塵。這更使天璽倍感侮辱,使勁兒猛甩幾下頭,臉憋得通紅,一對幽紫色的眸子被帳內火把映襯的深邃,卻擋不住滿滿蕩蕩溢出來憤怒!
“你既然指明要我,如今我都來了,為何出爾反爾還不退兵?!?”
“好漂亮的眼睛!”李元昊見她一副淑女吃人的樣子,盯著天璽看了須臾,沒有接她話茬卻這般讚道,“聽說你獨自一人跑來戰場,朕相當吃驚!本以為遼國至少會派個一官半職的送你出關呢,看來契丹人的確沒把你當回事!”
他說完嘴角掛帶出更加高深莫測的詭異笑容:“哦,朕忘了,耶律彥和恐怕已經見了閻王吧?”
“你——你胡說八道!陛下吉人天相,一定逢凶化吉!!”天璽嘴上反擊,但心裏卻絕對狠狠的漏了一拍!從遇刺到自己逃出大營,整整五日啊,冰天雪地大雪封山,半點兒消息都沒有,怎麼逢凶化吉?!
李元昊輕哼一聲,陰鬱的目光上下掃視天璽被網子纏得緊繃繃的身體,當發現她胸前袖口滿是凍得梆硬的黑紅色血跡,這個西夏皇帝的臉頓時積雲壓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