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極毒的馬錢或鶴頂紅不同,西域的天殘蛾粉並非不可解的毒藥,而是因為鮮有人知而無人能解。隻不過這一點除了熟知其藥性的段巧依,在西夏絕對無人知曉,也包括打算用它除去宿敵的西夏皇帝李元昊。而這個梟雄在第一時間得知耶律彥和被刺失蹤的時候,長久以來一直活在遼國之王金戈鐵馬輝煌陰影之下的怨氣終得釋放!
那個恨你恨到聯合外族也要除之而後快的契丹人得手了!耶律彥和,你真是有眼無珠,養虎為患這麼多年都居然不查,如今是你自作自受!!不過當然,就算是你們契丹人的恩怨,既然天意如此,我大夏自是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皇上此次怎麼看都算是趁人之危吧?”
西夏大軍突然襲擊,踏破契丹邊陲平關次日的東進路上,段巧依滿臉不悅一路都嘟嘟囔囔。
“你懂什麼,這叫做‘攻其不備’,順應天時地利人和,是用兵的上策!”同行的魈樊側臉瞄了她一眼,那頭烏黑長發隨風輕揚,是陽剛過剩,陰柔不足的軍旅中罕見的亮色。
“可皇上知道遼國必生內亂,不就等於宣布遼國有人暗中通敵?我軍紮營近十日,單挑遼王遇襲的日子攻城,是不是太明顯了?這不是故意給契丹人留下破綻,讓他們清肅內奸麼?戰事未平卻自斷眼線,於我何益?”
“哼,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個幕後之人肯同我大夏結盟本就是要借刀殺人,其反心昭然若市,得手則必登大寶,你猜還能是誰?現在遼王生死不明,遼太子自是四處猜疑,若那一幹大權在握的監國老臣搖擺不定,這不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鏟除異己的絕佳借口?此為一石二鳥之計,用心深遠!”
段巧依聽完魈樊輕描淡寫的兵家之術,心卻不由自主暗漏一拍!
得手必登大寶?那能是誰?聽說遼王就三個兒子,除了太子,就是上次帶兵打仗的二皇子和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那太子千鈞一發落得條小命實在是老天爺保佑,奇恥大辱恐怕現在將我大夏夷為平地的心都有!而那小兒子少不更事,又非皇後所生,除非被其生母的養父北院大王耶律信德挾製扶持,否則不可能做的出這等絕密冒險心機十足的陰謀!
那就隻能是他……
段巧依想到這兒周身一怵,遼國的二皇子耶律堯音,這個人才是一直暗中與皇上往來,經年累月出賣遼國機密,扶持鼓動皇上起兵謀反的罪魁禍首!?!
那麼說在遼國行營裏下毒的人也是他?恐怕是本想栽贓太子,隻不過陰錯陽差被皇上誤飲,這才導致遼王起疑。無奈之下皇上劫人歸逃,被遼王興師問罪的征討,最終幹脆起兵建國?
原來這一切都是遼國的宮闈之爭,都是衝著遼王的江山衝著那席皇位而來的?!難怪皇上突然莫名其妙的要什麼無解之毒,看來這個孝順的兒子必是知道遼王醫術高深不易得手,才會求助於大夏,用罕有的天殘蛾毒粉來對付身為‘北國鬼刹’的神醫父親!
才不過弱冠的年紀啊,弑君殺父,真可謂是罪極人臣!段巧依越想越怕,可那個被他盯上的遼國太子知道麼?他翩翩君子,為人誠厚,雖然才膽頗佳卻心善如水,恐怕至今還蒙在鼓裏,哪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兄弟的對手?!?
“段巧依你發什麼呆?”一句響雷似的責備從天而降,她渾身一激靈,這才想起來自己被招進李元昊帥帳的原因。
“皇上恕罪,奴婢…奴婢昨夜見到吾皇大勝激動的一夜失眠,所以才有些發怔…”她趕緊滿腹搜羅借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算是僥幸蒙混過關,然後拿著皇帝的密旨匆匆退出帳去。
不管如何,她還是李元昊的心腹,這種絕密的傳書幾乎都會經由她的手傳遞出去。
段巧依心慌意亂的返回營地,雙指在口裏打了一個悠揚的口哨,久久回蕩在林間。不多會兒,那隻宛如暮夜的黑色精靈便疾風般的前來聽令。
“曜兒,還是要勞你千裏傳書給那個遼人…”段巧依愛惜的撫mo著這隻充滿靈性的黑鷹,但在將絹書塞入腳環的時候卻猶豫了一下!這密旨裏寫的什麼?會不會是他們除了遼王又在商量如何除掉那個遼國太子?
她的眼前瞬間一陣眩暈,大白天卻像做夢一樣看著遼國太子在眼前身首異處,血流成河!其實翻翻史書就該知道,帝王家自古就不乏反目奪命的宮闈慘劇,隻不過爾虞我詐之中能活下來的勝利者,往往最終隻能是處心積慮的陰謀家和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那個遼太子,那個男人是敵人!!段巧依的理智不斷告誡自己,可心的某處就像被人用火紅的釺子生生戳過,痛的她五髒俱裂!可我這是愛上他了?愛上了這世界上注定要同皇帝爭奪霸權的男人!?!
暮風刻骨之時,西夏大軍圍著定盂安營紮寨。監督糧運視察行營一圈後終於逮到一絲空閑的魈樊才進門,就看見段巧依一臉嚴肅坐在自己帳內等著。
“找我有事?怎麼也不讓人通報一聲,我早些回來,你就不必等這麼晚…”他完全沒有責怪這種擅闖將軍行帳的行為,如此特權在軍中恐怕除了皇帝還沒人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