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睿大是尷尬,掩飾地輕輕咳了兩聲,對逍遙王笑道:“我這三弟妹喝醉了,不知逍遙王今夜將她安排在何處歇息?”
“我沒醉!”逍遙王尚未答話,夏雲嵐先自不悅地叫道:“千紅醉……這麼好的酒,怎能不喝個痛快!來,不要停,咱們接著喝……”
“夏姑娘——”逍遙王拿開了夏雲嵐手邊的酒壺,如同一個長輩看著晚輩般慈愛地道:“本王已經決定明日起程,與豫王殿下一起經繇山、鬼厲前住靈皓國。若是你將來有閑,不妨到靈皓國再與本王喝上幾杯。”
“你已經……決定了麼?”熏熏醉意之中,夏雲嵐仍然保持著一份清醒。
逍遙王不動聲色地命下人收起酒壺,溫顏笑道:“自你上次走後,本王久已不問山外之事。若非是你,本王又豈能得到真正的逍遙?今時今日,其實無論何地,對於本王來說都已經沒什麼區別。既如此,不如便照你的意思行事。”
“那就多謝了……”夏雲嵐向逍遙王拱了拱手,轉頭對蕭玄睿道:“我曉得,一個人從高高在上的王淪為普通百姓,心裏難免不大好過。但是……但是你要知道,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快樂。到了靈皓國,你要學著做一個快樂的普通百姓……”
“三弟妹,你多慮了。”蕭玄睿看著似乎醉意朦朧、又似乎無比清醒的夏雲嵐,道:“我早已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王,區區一個階下之囚,保全性命苟活於世已是萬幸,又豈敢回想往日風光?”
夏雲嵐點了點頭,複對逍遙王道:“酒呢?”
逍遙王笑道:“夏姑娘,明日一別,不知何時方能再見。今夜本王想與你聊聊詩詞歌賦,你意下如何?”
夏雲嵐輕輕蹙了蹙眉梢,抓著空空的酒杯道:“文字遊戲而已,有什麼好聊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何妨一醉解千愁?”
“三弟妹……”蕭玄睿眼睛裏閃過一絲悲憫,勸慰地道:“我知你心中何憂何愁,可縱然一醉解千愁,酒醒之後,你又當如何?”
“我說我憂愁了嗎?”夏雲嵐仿佛忘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毫不領情地瞪著蕭玄睿道:“我有什麼可愁的?我隻不過……隻不過貪戀這酒的味道而已……”
“你不是貪戀酒的味道,你隻是無法麵對真相。”蕭玄睿眼神犀利、語氣溫柔地道:“關於你和三弟之間的恩怨,我亦有所了解。我知道,他曾對你用盡酷刑……”
“用盡酷刑?”逍遙王眯了眯眼睛,插話道:“豫王殿下,你說的可是真的?”
蕭玄睿道:“若非如此,三弟妹又怎會離開祁王府、拜師繇山?隻是,她大概沒有想到,兜兜轉轉,遇見的還是我那薄情寡義、心狠手辣的三弟……”
“蕭玄睿!”夏雲嵐猛地站起身子,惡狠狠打斷了蕭玄睿的話道:“我師父為人正直,待我情深義重,你那三弟豈能與他相提並論?!我問你,你可還記得一個十幾歲時暴病而亡或不知所蹤的皇子?”
蕭玄睿深深看了夏雲嵐一眼,聲音裏帶著淡淡的同情道:“我們兄弟七人,大哥做了皇帝,我與三弟、六弟分別被封豫王、祁王、益王,四弟戰死龍炎,五弟誓為四弟複仇,長年鎮守南疆。七弟幼年時遭人陷害,因神誌不清而長年幽居深宮,但至今尚在人世。三弟妹——”
蕭玄睿頓了一下,慢聲道:“你說的那位暴病而亡或不知所蹤的皇子,根本就不存在。”
夏雲嵐沒有說話,隻覺一股寒意慢慢從腳底升起,像要把全身一點一點凍住。
蕭玄睿接著道:“三弟妹,你聰明絕頂,如此拙劣的謊言,若非你有意自欺,又豈能騙得你過?你既非屬意於我,咱們之間又並無共同的朋友,哪裏會有人托你保我性命?你想方設法將我從天牢救出,私心裏可是希望我能東山再起,取三弟而代之?唯其如此,三弟便不得不以繇山掌門的身份陪你一世……可惜我已兵權盡失、一敗塗地,你救我出來,倒不如救我那六弟……”
“嗬嗬,你們兄弟一樣喜歡自作聰明!”聽蕭玄睿猜得如此不靠譜,夏雲嵐心裏竟忽然生出一絲歡喜,僵硬的身子也跟著回過幾分暖,冷冷看著蕭玄睿道:“你這樣的人,早已習慣了虛情假義、勾心鬥角,哪裏懂得什麼叫一見如故、一諾千鈞?我委實是受人之托保你性命,你偏要找出個牽強的理由,可見別的事上,你也不過是憑空猜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