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嵐忽然想起,鬼麵毒姥曾經說過:繇山掌門本事再大……到了西麵的死亡沼澤,就更是死路一條了……
難道這裏,就是鬼麵毒姥口中的“死亡沼澤”?
夜凝塵將夏雲嵐放在地上,緊蹙著眉頭一語不發。
夏雲嵐將頭向外探了探,想看看洞口崖壁上有沒有可資攀援的樹木藤蘿,或者尖峭突出的岩石。
不料,“啪”的一聲,樹木藤蘿沒看到,一大塊東西突然從崖壁上掉了下來,差點兒砸中她的腦袋。
夏雲嵐趕忙縮回頭來,看了看掉在沼澤地裏的東西,原來是剝落的山體。
她的心沉了一下。
原指望攀著山崖離開這裏,卻沒想到崖壁上隻是些被風化的砂土。
她也蹙起了眉頭,盤腿坐在地上,低著頭不發一語。
難怪山洞裏那麼多人掉頭而回,原來並非是他們的毅力不足以走出山洞,而是在希望的盡頭看見絕望,那些人終於徹底失去了鬥誌,這才淪為蛇鼠口中之物。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但卻沒有掉頭而回的打算。
至少,她要先呼吸一下這曠野的清風,恢複一下幾欲耗盡的體力。最好,再找到一點兒可以吃的東西。
“雲嵐,你看——”夜凝塵忽然指了指不遠處的沼澤地。
夏雲嵐抬起頭來,發現一條兒臂長的草魚躍出水麵,拍起幾朵渾濁的水花,又迅速鑽進了水裏。
“魚……這裏有魚——”沮喪中的夏雲嵐驚喜地跳了起來。
此時,離不離開這裏倒在其次,最關鍵的是先填飽肚子。
“師父……”夏雲嵐尚未從驚喜中回過神來,夜凝塵已身影一晃,眨眼間踏著水草掠到了適才草魚躍起之處。
“快回來——”夏雲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朝著夜凝塵焦急地叫道:“咱們可以釣魚,你別去冒險……”
然而,她的話似乎晚了些。夜凝塵伸手抓向水中之時,雙腳站立之處驀然向下一陷,茵茵的綠草連同著他的雙腳一齊沉下了水麵。
“師、師父……平、平躺下去——”夏雲嵐差點兒變成了結巴:“躺下去均勻用力……不要把全身重量放在一個、一個點兒上……”
夜凝塵仰身向後,整個身子大半兒沒入水裏。
夏雲嵐的心揪成了一團,待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發幹,已經發不出聲音。
還好,片時之間,夜凝塵已擰著身子從水中旋轉而上,手上握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踏著水草回到夏雲嵐身邊。
“給你——”夜凝塵將魚遞給夏雲嵐時,聲音裏含著一絲淺淡的笑意。
夏雲嵐沒有伸手去接,隻張大眼睛定定看著夜凝塵,目光呆滯,好似傻了一般。
“你在擔心我嗎?”見夏雲嵐不言不語,夜凝塵撫了撫她鬢邊的亂發,柔聲問道。
“……”夏雲嵐還是說不出話,俄而,突然抱著夜凝塵“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知不知道她方才有多擔心?她一直覺得死亡是件根本不值得多麼在乎的事,可適才麵對他可能出現的死亡時,她卻有種天地萬物皆要隨他而去的感覺。
那種感覺不是恐怖,而是虛空。
他去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有意思……陽光、山川、河流、花和樹、風和月……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煙霧,隨風散去……
“我這不回來了麼?”夜凝塵一手握著滑不溜丟的魚,一手輕撫著夏雲嵐的背道。
魚在夜凝塵手裏掙紮,一些水花拍濺在夏雲嵐的頭發上、衣服上。
夏雲嵐好似全無知覺,兀自哭得聲嘶氣噎,蕩氣回腸。
“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這麼能哭……”夜凝塵一邊伸直手臂,盡量將魚拿遠一些,一邊抱緊了夏雲嵐,在她耳邊笑道。
夏雲嵐終於止住了哭泣,拿袖子抹了把眼淚,像從來沒有哭過一般氣咻咻地瞪著夜凝塵道:“我會釣魚——你知不知道我會釣魚?!”
“可是這裏既沒有魚勾,也沒有魚竿……”夜凝塵道。
“把我的千羽飛針吊在劍上,不就是魚勾魚竿了嗎?”夏雲嵐怒聲道。
“哦……”夜凝塵仿佛做錯事般低下了頭,將魚遞給夏雲嵐道:“那以後咱們就釣魚來吃。”
夏雲嵐還想再說上幾句,聽到“以後”兩個字,忽然心頭一酸,要說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以後”是多久?
這片沼澤地無邊無際,既無法行船,亦無法遊泳,他們何時才能離開這裏?或者說,他們用什麼方法才能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