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嘴角邊勾起一絲怪笑,就地一滾,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支數寸長的短笛。
一聲短笛聲響,行屍走肉般的盧小福突然如發現獵物的野狼般猛地向夏雲嵐撲過來。
夏雲嵐騰空轉身,再不看林昆和盧小福一眼,一邊揮劍斬落無數花葉阻住盧小福去路,一邊以最快的速度飛身躍過園牆,閃電般向前院掠去。
背後,無數花葉盡數沒入盧小福體內,盧小福卻似渾然沒有半絲知覺,繼續在花叢中低頭嗅起了花香。
花香……濃鬱的花香……如影隨形般縈繞著夏雲嵐全身上下。
鼻子裏,頭發上,衣襟上……到處都是令人不安的、如醉如狂的花香。
當夏雲嵐踏進第三進院落的院門,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她扶著院門喘了口氣,正要衝進房間,告訴師父在後園的所見所遇,不料目光甫一觸及敞開的房門內的一幕,兩隻腳頓時像被釘在了地上。
白色的燈光下,夜凝塵——她的師父,她的心上人——正將那個名叫瑤月的女子緊緊抱在懷裏。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心,像從高高的懸崖上往下跌落……跌落中有一種眩暈的疼痛。
難道……難道師父真正愛的人是瑤月?難道師父對她是假?
不,不可能……她記得師父對她的疼愛和照顧,她記得師父對她說:“即使你騙我,我也會信你……”她記得師父對藍田玉說:“本座自不會辜負於她……”
她該相信師父的人品,也該相信師父對她的感情。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又當如何解釋?
無數個念頭從夏雲嵐腦子裏飛速掠過,原本不安的心變得更加無處著落,夏雲嵐無力地倚著門牆坐了下來。
或許……或許她不該懷疑師父。瑤月不過是將死之人,這可憐的女子曾舍卻性命救下師父,又為師父一生等待……師父抱著她,也許隻不過是出於愧疚和對將死之人的憐憫罷了。
想到這裏,夏雲嵐心裏終於稍稍平靜了些。
她知道師父看似無情,實則並非真正無情之人。就像師父不喜歡南宮楚楚,卻也曾經將南宮楚楚照顧得妥妥貼貼。師父不喜歡慕容惜華,卻還是不遺餘力地為慕容惜華恢複聲譽,助她早日回歸家國。
隻是,即使意識到了這些,夏雲嵐心裏仍然酸楚難耐。
她想走過去在門外輕輕咳上一聲,提醒師父注意分寸,也注意自己的心情,可不知為何,這一坐下來,全身竟似被抽去了骨頭般沒有半點兒力氣。
濃鬱的花香依然在四周的空氣裏經久不散,夏雲嵐拿袖子緊緊按住了鼻子,希望能避開那花香。雖然那花香並不難聞,甚至使人渾身酥軟間有種失眠的人吃了安眠藥似的舒服,但她卻覺得越來越可怕。
她是一個習慣清醒的人,而濃鬱的花香此刻正在霸道地催眠她的意識。
無奈任憑她如何躲避,那花香竟像是從她的骨頭裏散發出來的一樣,始終避之不開,揮之不去。
她的意識終於放棄了抵抗,隨著那花香的侵襲,頭部越來越沉重,腦子越來越昏沉,不知不覺間腦袋一歪,靠在門牆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夏雲嵐覺得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
她迷迷糊湖地睜開眼睛,抬頭看見夜凝塵的銀色麵具,心裏一下子安定下來。不由咧嘴一笑,重新閉上眼,朝夜凝塵懷裏拱了拱。
夜凝塵頓了一下,抱著她繼續向前走去。
過了一會兒,夏雲嵐被抱進一個房間,放在一張床上。
乍然離開溫暖舒適的懷抱,夏雲嵐似乎極不習慣,嘴裏喃喃叫著“師父”,伸手扯住了夜凝塵的衣袖。
“雲嵐……”夜凝塵在床邊坐了下來,握住夏雲嵐的手問:“你方才去了哪裏?可曾見到那盧家少年?”
“師父……你聞到了沒有?”夏雲嵐答非所問地道:“花香……到處都是花香……很好聞是不是?可這是什麼花的香呢……”
“雲嵐,你怎麼了?哪裏有什麼花香?”夜凝塵聲音裏有些不安,抓住夏雲嵐的雙肩將她從床上提了起來,逼她對著自己道:“告訴我,巫侍方才究竟將你帶到了哪裏?”
夏雲嵐費力地睜開眼睛,朦朦朧朧中看著夜凝塵笑道:“花園……種著很多罌粟花的花園……很美,很好看……還有曼陀羅和迷迭香……還有……”
說到這裏,夏雲嵐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可突然怎麼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