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佝僂老者去後不久,適才出去打野味的五六個漢子提著一隻毛色鮮豔、五彩生光的野雞興衝衝地跑了進來,抓雞的漢子邀功似的叫道:“大哥,大哥,野雞回來了……兄弟們抓到一隻野雞——”
“姑娘——”王霸一見野雞,頓時抖擻了精神,仿佛自己做了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般,對白衣女子諂媚地笑道:“你就別吃那些寡淡無味的青菜了,稍等片刻,我叫掌櫃的把這隻雞宰了給你吃。”
“抱歉,小女子還有要事在身,吃過飯就要上路。”白衣女子保持著禮貌、冷冷淡淡地道。
“哎,耽誤不了多久的……掌櫃的——”王霸向端著飯菜從後院走出來的佝僂老者命令道:“把這隻野雞拿到後麵宰了,一半兒清燉一半兒紅燒,動作麻溜點兒,別耽誤了這位姑娘的行程。”
佝僂老者放下飯菜,倚著櫃台旁的酒架看了看那隻野雞,麵無表情地道:“本店隻營素食,不做葷腥。”
“怎麼?怕咱們不給加工費麼?”當著白衣女子的麵,王霸忍住了脾氣,走到老者麵前,將一錠碎銀往櫃台上一拍,道:“放心,一文錢都少不了你的。”
佝僂老者並沒有平常生意人見到銀子時兩眼放光的模樣,甚至沒有朝銀子掃上一眼,口氣冷淡而堅決地重複道:“本店隻營素食,不做葷腥——請客官收好自己的銀子。”
“不做葷腥?”王霸又摸出一角銀子,“啪”地拍在櫃台上道:“是嫌棄咱們錢給的不夠嗎?”
“……”佝僂老者垂下了眼皮,似乎懶得再與王霸多話。
“老頭兒——”王霸失去了耐心,不顧在白衣女子麵前的形象,伸手一把扯住了佝僂老者的衣領道:“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逼急了咱們,咱們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就是!你這老頭兒,讓你宰兩隻野雞便這般推推托托,是瞧著兄弟們好說話麼?”矮胖漢子一邊說著,一邊同其他人一起湊了上去,矮胖漢子抽出刀鞘裏三尺多長的砍刀“嚓”地一下砍在了櫃台上。
“老頭兒,開店不為賺錢,你開的什麼店?”有人罵罵咧咧道。
“咱兄弟們從來不吃素,今兒在你這店裏被迫吃素也罷了,咱們自己抓來隻野雞,讓你烹製一下也這般怠惰。你到黑龍山下打聽打聽,有誰敢這麼對待咱們山中一窩蜂的?”有人氣衝衝地推搡了佝僂老者一下。
山中一窩蜂?
夏雲嵐皺了皺眉頭,她早已看那隻“王八”不順眼,如今聽了這夥人的名號,越發覺得不順耳了。
師父在江湖上素有俠義之名,定然不會看著這夥人欺負老掌櫃。有徒弟在,哪裏用得著師父出手?夏雲嵐眉梢微蹙間,手已伸向桌上的星文劍。
但星文劍卻仿佛被釘在桌子上似的,一拿之下竟沒能拿起來。
夏雲嵐奇怪地扭過頭,這才發現夜凝塵的手按住了星文劍的劍身。
她怔了一下,山中一窩蜂如此欺負老掌櫃,師父怎麼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緊不慢地吃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呢?
難道說,因為怕被白衣女子認出,師父竟可以置一條受到威脅的人命於不顧?
不,師父萬不是那樣的人。
夏雲嵐看了看佝僂老者的神色,立即了然。
麵對怒氣衝衝的王霸、矮胖漢子的砍刀以及一眾粗野漢子的推搡謾罵,佝僂老者臉上淡定如常,不見半絲畏懼。
若非絕世的高手,怎能有這份從容的氣度?
夏雲嵐鬆開了星文劍,不由對老者的武功大感興趣。
一般來說,會功夫的人,即便掩藏得再好,也難免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尋常人或許看不出來,卻絕難逃過她夏雲嵐的眼睛。
比如那位天仙樣的白衣女子,雖儀態端莊、身姿嫋娜,且戴著冪籬,如侯府深院裏初次出門的大家閨秀。但從她說話的氣息和一舉一動的姿態,夏雲嵐早已看出她身懷武功,而且武功不弱。
可這位佝僂老者,她卻無論從哪裏都瞧不出半點兒會武功的樣子。
能讓她夏雲嵐看不出破綻的,要麼是根本不會武功的常人,要麼是深不可測的絕頂高手。
她相信,這位老者無疑是後者。
然而,等了一會兒,眼看著王霸丟開老者的衣領,將老者掀坐在地,撞翻了酒架上的數壇老酒,卻依然不見老者有老虎發威的意思。
難道自己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