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嵐知道司馬連皓是在開玩笑,然而也知道這玩笑固然誇張,卻也大體不錯。
名望,從來都是和利益連結在一起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不擇手段地想要混出一個名堂。
但作為一個一心向往著簡簡單單的普通人生活的人,夏雲嵐卻並不想那麼有名。
她搖了搖頭,道:“所有的得到都有代價……好在我暫時不必下山。等我下山的時候,大概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我的名字。繇山一年一度弟子比試,明年,自然會有另外的人在茶館酒肆裏被談起。”
“江湖中事確然如此,難得你倒看得清楚。”司馬連皓笑道:“不過,繇山掌門的弟子卻隻有一位,如果以後每年的優勝者皆無緣拜繇山掌門為師,你的名望也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這麼說,是師父收徒的數量決定著我的名望嘍?”夏雲嵐苦笑。
司馬連皓道:“雖然聽起來有點兒荒謬,事實卻就是如此。”
夏雲嵐道:“那我便勸師父多收些徒弟好了。”
司馬連皓眼中閃過一抹讚歎,道:“世人皆唯恐自己不夠有名,你卻是唯恐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夏雲嵐笑道:“司馬兄不也同樣如此麼?”
司馬連皓搖頭道:“人生一世,誰又甘心默默無聞?我所要的,不過是功成身退罷了。”
夏雲嵐微微蹙了蹙眉頭。
倘若沒有前世的盛名,以她的心性,真的甘心一生一世默居鄉野嗎?
從未經曆過繁華,又怎能說自己不戀繁華?從未曾拿起,又怎能說自己已經放下?
她恍惚又明白了些什麼,笑道:“那樣也好……願司馬兄早日得遂心願。”
“你呢?你打算在繇山待多久?”司馬連皓問道。
夏雲嵐拿起勺子攪動了一下砂鍋裏的首烏湯,一邊把爐子裏的火壓下去,一邊散漫地道:“可能三年五載,也可能一輩子就在這裏了。”
司馬連皓怔了一下,她的未來裏,從來沒有想過他的位置嗎?
當然,從輕歌、淺醉說夏姑娘不願同往聽雨樓尋他,他就該知道,她已決意要走一條與他無關的路。
司馬連皓悵然歎了口氣,道:“若你將來一輩子留在繇山,我便在繇山腳下的龍川城裏買一所宅院,種一院花草,待你閑暇時去喝酒賞花。”
“好呀……”夏雲嵐爽快地笑道:“到時候帶上玉傾城,一起去找你喝花酒。”
司馬連皓看了白鶴峰的方向一眼,微微笑道:“據百曉門的消息稱,你是由玉傾城帶上繇山的弟子。卻不知你與那活寶是如何認識的?”
夏雲嵐憶起蒼狼國京都雷州城裏,自己宿醉醒來,滿目陽光下看到玉傾城的情景,不由揚起了唇角,含笑講述了自己與玉傾城相遇相識的經過。
末了又道:“百曉門的消息倒是傳得周全,可我知道他們的消息都是要錢的,不知我的消息被他們賣了多少錢?”
司馬連皓道:“他們傳出消息的法子有三種,一種是一次性出售,一種是重複出售,還有一種是免費散播。你的消息,是第三種。”
“哦……”夏雲嵐抽了抽嘴角,原來自己是免費的。
看到夏雲嵐略帶不甘的神色,司馬連皓安慰道:“其實倒不是他們不願收費,隻是關於繇山比武的消息知者甚眾。如果一個消息獲知的渠道太多,往往賣不上什麼價錢。”
夏雲嵐想了想,司馬連皓好像說得不錯。她的心裏舒坦了一些,好奇地問道:“那什麼樣的消息能夠賣得上價錢呢?”
司馬連皓道:“那要看買主是誰。如果一個財大氣粗的買主,要保護一個朋友的消息,或得到一個敵人的消息,這種消息就比較賣得上價錢。”
夏雲嵐道:“那一次性出售和重複出售又有什麼區別?”
司馬連皓道:“一次性出售就是賣給一個人後,雙方約定這個消息多少年內不許再告訴他人——無論他人出多少價錢。當然,這種性質的消息一般來說價值不菲。重複出售就是任何人隻要給錢,就可以從百曉門這裏知道的那種消息。”
夏雲嵐點了點頭,她猜想的不錯,這種經營模式,其實和二十五世紀的情報機構差不多。
鍋裏的首烏湯已經熬好,夏雲嵐起身盛了,不多不少剛好兩碗。
她將一碗遞給司馬連皓,道:“給你——雨夜風寒,喝了暖暖身子。”
司馬連皓自然知道這碗湯的價值,很領情地接過去喝了。
夏雲嵐將另一碗放進食盒裏,道:“今夜不能陪你說話了,我要去為師父送首烏湯。”
“什麼?”司馬連皓道:“那一碗不是你的?”
夏雲嵐笑道:“我的不是給了你麼?”
司馬連皓尷了個尬,道:“我怎麼能喝了你的?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