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嵐的目光從大廳裏淡淡掃過,已看透了大多數人的心思。她再次淺淺笑了一下,帶著淺畫向大廳裏間的座位上走去。
舉步從容,儀態萬方。
所有人的目光皆一眨不眨地追隨著夏雲嵐的腳步,看著她優雅如蓮地從蕭玄胤和容婕身邊繞過,姿態輕盈地坐在懿太妃對麵的座椅上。
那一份自信與清朗,如同皎皎明月,暗淡了一天星辰。
前世,為了執行任務,她扮演過各色各樣的人。對於扮演美女,更是得心應手、駕輕就熟。
何況,她本來就是個極美的女子,隻不過平時懶得耗費時間,也懶得取悅任何人,對於打扮上無所用心,是以並沒有讓人看到她絕代的風華罷了。
夏雲嵐承認,這一次,她就是成心來搶容婕風頭的。
一個好女子,不該惦記別的女人的男人。一個好女子,更不該去搶別的女人的男人。什麼癡情,什麼用情至深,什麼情有獨鍾……用錯了人,用錯了地方,就是卑鄙無恥、自取其辱。
她不相信愛得無法自拔,也不相信感情無法控製。所有的放任,都是因為放任的代價不夠大,或者從目前來說不夠大。
人性是貪婪的,也是懶惰的。沒有足夠的代價,人會懶得動用理智,懶得去束縛自己。
作為一個殺手,她所接受的一半訓練,幾乎都是關於自控能力的訓練。
殺手無情,並不是因為殺手真的沒有感情,而是殺手動了感情的代價足夠大,所以才能夠隨時動用理智去束縛自己的感情。
所有以愛為名的放縱,其實都與愛無關。
她與蕭玄胤,雖說隻是一對名義上的夫妻,但縱使有名無實,也是夫妻。
容婕明知道她夏雲嵐的存在,還依然無所顧忌死纏爛打地嫁給蕭玄胤,真是怎麼對付她都不過份。
但原本,她並不打算與她計較。若非蕭玄胤逼她在他們的婚禮上現身,她其實可以專心致誌地做自己的人皮麵具,與她相安無事。
如今,她既然來了,就不會讓她那麼好看。
莫說她本來就是個容色傾城的女子,即便她相貌平平,隻要不是醜得無可救藥,以二十五世紀鬼斧神工、堪與整容媲美、幾可令人脫胎換骨的化妝技術,也足以令她在裝扮之後甩出容婕半條街。
此刻,淺笑盈盈中,夏雲嵐很滿意容婕望著自己時一臉氣急敗壞、嫉妒得發瘋的表情。
這表情,令兩人還未開口說話,已然高下立現。
其實,拚不過容貌,還可以拚風度、拚氣質。如果容婕足夠聰明,此刻應該做的是沉住氣,落落大方地繼續扮演她萬眾矚目的新娘子角色——哪怕並沒有人朝她看上一眼。
但容婕顯然還沒有這麼高的段位。
自小丞相府養尊處優的生活,加上周圍各色人等不遺餘力的溜須拍馬,令她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眾星捧月,習慣了唯我獨尊。如今,乍然麵對被別人搶盡風光的形勢,她隻曉以最本能的情緒去應對——憤怒、嫉恨。
她咬緊了牙,扭曲了臉,狠狠瞪著夏雲嵐,恨不得撲上去將那張風華絕代的臉撕作碎片。
婚禮的司儀,目光在夏雲嵐臉上愣怔半晌後,無意間瞥見容婕的臉,終於發現了不妥,急忙救場般高聲喊道:“請新娘子為祁王妃敬茶——”
眾人的目光這才重新注意到容婕,容婕亦意識到自己新娘子的身份,趕忙努力調整出一個不那麼難看的表情。
旁邊早有一個長相精明的丫鬟將茶倒好遞在容婕手上。容婕手持茶盞,高高揚著頭走到夏雲嵐麵前,雙手向前一送,皮笑肉不笑地道:“給姐姐請安,姐姐請用茶——”
夏雲嵐並不忙著去接茶盞,而是以打量街邊貨物般的眼光將容婕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這才慢慢伸出手去。
感受到夏雲嵐目光中的輕蔑與侮辱,容婕心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苗又開始止不住蹭蹭住上竄。
本來,兩家已經商量好,要以迎娶正妃之禮將她迎入祁王府,誰知祁王府臨時變卦,竟以迎娶側妃之禮將她娶了進來。
懿太妃曾經到丞相府致歉,說是祁王妃夏雲嵐從中作梗,以死相逼不許祁王同立兩位正妃。她堂堂相府嫡女、新晉公主,卻屈居將軍女兒之下,叫她心內如何能平?
此時新仇舊恨,令她對麵前的夏雲嵐恨之入骨。就在夏雲嵐的手即將碰觸茶盞之時,她的手忽然輕輕一斜,一杯滾燙的茶水頓時向夏雲嵐手上潑去。
好生幼稚的伎倆!幼兒園教出來的手段麼?
夏雲嵐心裏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隨著茶盞的傾斜之勢腕部輕翻,眨眼間已將茶盞穩穩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