渙散的意識,使他沒有發現夏雲嵐眸子裏的光亮。以為她死不瞑目,伸出手想要為她合上眼睛,卻感覺到她睫毛的顫動。
那一刻,他忘記了她可能是他最可怕的敵人,亦忘記了整個世界,隻全心全意為她還活著這件事而歡喜。
然而,她卻嫌棄地推開了他,並拒絕了他所有的好意。
直到此刻,她躺在床上,蒙住自己的臉,亦不肯接受他的條件,不肯對他坦誠以待。
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嫌棄他,更沒有一個女人會這樣拒絕他!
他心中惱怒,欲待拿開夏雲嵐的手,逼她麵對自己,卻又擔心她虛弱的身體支撐不住再次昏厥。最後,他隻是狠狠捏緊了自己的拳頭,目光冒火地看著她。
蘇青端著驅毒藥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副情景。
從來沒有見過祁王對著一個女人如此怒形於色,蘇青的眸子裏不禁掠過一絲訝異。但正如她自己所說,她向來不是多話之人。是以她隻微微欠了欠身,平靜地道:“王妃的藥已熬好,請殿下讓開——”
“給我——”蕭玄胤沒有回頭,亦沒有從夏雲嵐的床邊讓開,隻伸出了手。
蘇青怔了一下,默默將藥碗遞在蕭玄胤手上。
聽到蘇青說話,夏雲嵐拿開手,努力將半個身子靠在枕上,目光四下轉了轉,見蕭玄胤端著藥碗,不由尷尬地道:“讓丫頭們來吧……咳……咳咳……”話未說完,一勺藥灌進口中,嗆得夏雲嵐接連咳了數聲。
一看這姓蕭的就沒有照顧人的經驗!
夏雲嵐不滿地瞪著蕭玄胤,蕭玄胤非但沒有抱歉之色,反倒皺了皺眉頭,仿佛怪夏雲嵐不該在吃藥的時候說話。
明明是十分溫馨的場麵,卻被兩個人的表情破壞殆盡。
蘇青看了一會兒,淡淡笑了一下,道:“王妃半個時辰後可進食少量米粥。若要恢複正常飲食,須待兩日之後。”
夏雲嵐咽下最後一口藥,拿手上纏著的布帶抹了抹嘴角,道:“多謝蘇大夫。我身上的毒清理幹淨了嗎?你明天還會不會來?”
醫者仁心——這句話很多時候並不是正確的。但在虛弱的病人眼中,醫者的身上卻自帶一種救贖者的光環,令他們倍加信任。
夏雲嵐本是多疑之人,但蘇青的冷靜、專業、以及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氣質,卻使她不由自主地產生出信賴與好感,以至說話的聲音也溫柔了許多。
這微妙的一點兒改變,普通人並不會在意,蕭玄胤卻注意到了。
他的心裏有些不舒服。夏雲嵐作為祁王妃,最溫柔的一麵難道不該給予他這個夫君嗎?即使作為一個奸細,不也應該千方百計討好接近他這個目標嗎?
為什麼她在他麵前,永遠是那麼的驕傲又防備?
心裏有萬分不悅,看著床上虛弱的人,偏又夾雜著千般不忍。蕭玄胤悶悶不樂地聽著蘇青道:“王妃身上的毒不是一二副藥可以清除的,明日若宮中無事,我自會再來。”
夏雲嵐道:“可是我很餓,除了米粥,這兩天還能不能吃點兒別的?”
蘇青遲疑了一下,道:“若是夏秋之季,可將瓜果榨汁飲用。隻是此時……”
“無妨。”蕭玄胤阻住了蘇青的話,站起身道:“蘇大夫請回。此季瓜果雖難得,卻並非不可得。”
蘇青似乎了然地點了點頭,微微躬身離去。
夏雲嵐大感奇怪,難道在這蒼雲大陸,已經有了水果反季種植技術?
窗外熏風已初暖,若能在此時喝到酸甜可口的果汁,不啻是人生一大樂事。
“現在哪裏有瓜果可買?”想著想著,夏雲嵐便好奇地問出了口。
“買不到。”蕭玄胤看了夏雲嵐一眼,淡淡吐出三個字。
“……”夏雲嵐抽了抽嘴角,沮喪無語。
“逍遙王府的東西,不是隨便拿錢可以買到的。”蕭玄胤緩緩加了一句。
夏雲嵐眼睛一亮,笑道:“然而祁王你的麵子他們總要給,是不是?”
“逍遙王府不會給任何人麵子,包括皇兄。”
夏雲嵐剛剛浮起的笑容僵在唇邊:“那咱們如何弄得到?”既不能買,又不能憑麵子去要,夏雲嵐不禁有點兒犯愁。
“偷。”蕭玄胤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夏雲嵐瞪大了眼睛,揉了揉耳朵,確認剛剛那個字確實是從蕭玄胤嘴裏發出來後,不由大喜過望地讚道:“這個辦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