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郎,你知道我為什麼愛你嗎?”不待秦慎回話,袁纖一臉沉醉地回憶起來,“我愛你的橫溢才華,我愛你的翩然風華,但我最愛的,卻是你勇於為愛天涯。這世間,有才之人多,這世上有貌之人亦不少,可是有勇之人,尤其是癡而有情偏又有勇的,真是世間難得的有情郎!”

秦慎癡笑一下,繼續畫起畫來。袁纖看著一臉認真的秦慎,眼裏蒙上一層霧氣。

“咱們的家應該有個名字的。”

“你說什麼?”秦慎停下筆來看著袁纖。

袁纖笑笑。“秦郎,你給咱們的家取個名字吧!”

“好!”秦慎拿起毛來繼續作畫,“纖妹喜歡什麼樣的名字?”

“隻要是秦郎取的名字,我都喜歡!”

秦慎將筆拿在手裏,望著袁纖滿眼的愛憐。

“纖妹,這幾年來,真是苦了你了。我除了一文不值的身子和這勉強糊口的書畫本事,什麼也不會。倒是你,從一個千金大小姐淪落到什麼都要打理什麼都要做,我這心裏看著難受。可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倒寧可自己是一個粗野山夫,起碼還能砍砍柴擔擔水為你分擔一些!”

“秦郎,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袁纖三分慍七分愛,嘟著花瓣一樣的嘴唇責怪起秦慎來。

“我不許別人說你,也不許你這樣說自己。誰這麼說你我都不高興!”

“好好好,我不惹纖妹生氣!是我不好,小生這廂有禮,給娘子道歉了!”秦慎忙哄袁纖開心,“我真是三生修來的好運。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袁纖含笑白他一眼,“你趕快畫吧,夜深了!”

看袁纖不再生氣,秦慎將身子坐正,繼續作畫。

“說到名字,我曾經想過一個,叫‘念塵居’。”

“‘念塵居’?”

“是啊,‘念塵居’。你我因為愛,遠離俗塵,來到這淩秀山望雲峰靜居。可我們終究是割舍不下父母、親人的。你一直念著他們,我也一樣。我們都念著紅塵裏的情緣,可從我們上山那一天起,雖心掛紅塵,卻已是遠離紅塵;到了這淩秀山,我們想得到我們二人的清靜世界,可我們終是沒有一刻真正清靜了的。因為,我們還有太多的放不下,還有太多的牽掛。每次下山,雖然我們都不回家,可我們比誰都關心家裏的情況。真可謂是‘念紅塵未遠已遠,居山野欲靜難靜’啊!”

袁纖靜靜地聽著秦慎說話,眼睛望向窗外,幾滴清淚悄然滑落。

“哎,我們兩個拚了所有的勇氣在一起,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生一世地拉了手走下去。不曾想,你竟拋下我走了。你走的這幾年,我沒有一刻不在想你,沒有一刻不想去找你。可是,嶽父嶽母就你這一個女兒,我想代你多孝敬兩年。現在好了,嶽父嶽母和我父母家人處得很好,我若去尋你,也不怕他們二老沒人照顧了。”

“你已經很久都不來看我了,我這心裏又是失落又是擔心!這下好了,你終於回來看我了!今天啊,讓我把這畫作完,咱們就再也不分開了!”

“咱們這家,我想來想去,算了,就叫‘望雲閣’吧。咱們的故事,留給他們去說吧。望雲峰上望雲閣,秦慎袁纖淩雲鶴。乘風踏月意廣寒,四海九州逍遙樂。”

......

一邊作畫,一邊聊天。三年來,秦慎第一次覺得夜不再那麼漫長不再那麼難熬。

“好了!”秦慎小心地收好最後一筆,起身將窗邊的袁纖拉過來看自己的畫作,“像嗎,纖妹?”

“嗯,把我畫得真好看!”袁纖嬌羞地點點頭,“秦郎技藝又精進了!”

秦慎開心得像個孩子。袁纖愛憐地輕撫他的臉龐。

“秦郎,天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秦慎握著袁纖的手,小心地求著她。

“纖妹,陪我好嗎?不要離開我!”

“好!”袁纖柔情似水,“你乖乖地躺下,我在這兒一直陪著你,咱們一直一直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

“嗯!”

秦慎和衣躺下,幸福而滿足地笑著。

雖然是為了秦慎好,但想著酒後毫無顧忌的責罵,褚翰隱還是有些於心不忍。早早地醒來,褚翰隱來到秦慎房間外。

“秦少爺!”

褚翰隱敲門後輕喚幾聲不見回應,便推門進去。

寫字台上一幅新作的畫首先映入褚翰隱眼裏。湊近一看,卻是袁纖的畫像。雖然畫裏的女子一眼就能看出是袁纖來,但神態裏卻又多了幾分超然,感覺似要從畫裏走出來,又似要躍出畫麵淩空而去。

褚翰隱不禁暗暗稱奇,想不到這秦家少爺久未動筆,如今一下筆,卻又精進了這許多,當真了得!

眼睛從畫上移開,褚翰隱看到旁邊有一塊木匾,上書“望雲閣”三個字。字體飄逸風流,比起之前來更顯灑脫,褚翰隱欣慰地笑笑。

木匾下麵壓著一張紙,上麵寫著字卻又被劃掉了。褚翰隱將紙拿起來看,認出上麵居中橫寫“念塵居”三字,然後豎寫“念紅塵未遠已遠,居山野欲靜難靜”兩句。

褚翰隱連著念了幾遍,然後搖搖頭。好好的一幅字畫,可惜了!

“秦家少爺啊!你們這對為愛而生的鴛鴦,真是既讓人羨慕又讓人心疼啊!”

轉身來到床前,見秦慎平靜地躺著,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褚翰隱笑笑,轉身而去。

走了兩步,褚翰隱神情陡變,緊張地回轉身將手伸向秦慎鼻前。一探之下,褚翰隱無力地跌坐在地。伴隨著兩行清淚落下,褚翰隱從喉嚨深處喊出三個字來。

“秦——少——爺——”

原來,秦慎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