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臥室裏, 蔣小城從床上醒來。

他昨日休息得早,這一夜無知無覺, 也沒有做什麼耗人心力的夢,是真的睡得很沉了。

手背揉著眼睛,翻了個身,還有些懶洋洋的,鼻子嗅到一陣植物的清香,順著這氣味偏過頭去,隻見床頭的櫃子上靜靜地擺著一束粉嫩的玫瑰, 用長頸花瓶裝著, 淡雅極了。

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

手撐著從床上坐起, 又看到花瓶旁放著一個素白的方盒, 純黑絲帶係出精致的結。

心頭一跳,殘餘的睡意完全消散開。

伸出手,想要拆開禮盒, 看裏麵裝的是什麼,指尖碰到絲帶, 停了一停, 又縮了回去。

這個時間,鍾恪行應該在做早餐。

蔣小城這樣想著,便掀開被子, 下了床向門口走去,握住把手, 輕輕一推,透過敞開的縫隙,果然看到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

油煙機呼呼地響,鍾恪行套著圍裙, 做得專注認真,直到腰身被環住,才意識到廚房裏多了一個人。

他用勺子慢慢攪著湯,在冉冉的蒸汽裏,轉過頭問:“你醒了,睡得好麼?要是還困,就再睡一會兒,早餐好了叫你。”

蔣小城懶洋洋地蹭了蹭鍾恪行的後背,先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我睡飽了——你在做什麼?”

仍抱著鍾恪行不放手。

這一份親昵勁兒,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

鍾恪行卻注意到了,心底裏很高興,刮一下蔣小城俊俏的鼻梁,留了些麵粉再上麵。

垂頭看著他,用輕鬆地語氣道:“嗯……我起了一個名字,叫珍珠翡翠白玉麵。”

“珍珠翡翠白玉麵?”蔣小城被唬了一下,好奇地探出腦袋,掀開鍋蓋一看,頓時了然地笑了。

他說的珍珠,大概指沸水裏起起伏伏的魚丸,至於翡翠,就是綠油油的蔬菜了。

又瞥一眼玻璃碗中的餡料,不太敢相信地道:“這魚丸是你自己做的?”

鍾恪行說:“上次吃火鍋,你說超市裏的魚丸肉丸麵粉太多,沒有味道。我想自己動手做一做,應該不會難吃的。”

這就是鍾恪行的好,能記住蔣小城的每一句話。

當然,他還有其它的好,例如為了讓蔣小城多睡一會兒,主動承擔起每日做早餐的職責。

還有言出必行,之前講過要學習做飯,現在已經能燒出一手好菜了。

蔣小城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小聲道:“這多麻煩,以後,隨便去樓下買些包子豆漿就好。”

等鍾恪行將一整根麵撈出,小心地盤在碗底,又盛出湯淋在上麵,他才恍然。

這原來是碗長壽麵。

臉慢慢熱了。

偏偏是這樣不言不語的照顧,比任何情話都讓人動心。

湯麵被端上餐桌,兩人相對而坐。

動筷前,鍾恪行咳了一下,想要故意引起人的注意似的。

他看著蔣小城,說:“生日快樂。”

麵對這樣的狀況,蔣小城總學不會放下羞澀,他把頭低垂著,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輕聲道:“謝謝。”

“你喜歡嗎?”

“嗯?什麼?”

鍾恪行見蔣小城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幹脆說清楚些。

“禮物,你喜歡嗎?”

蔣小城啊了一聲,說:“是床頭的那個白盒子?送給我的嗎?”

“當然。”

“我……不知道,沒有拆開看,我這就去拆開看。”

每說一個字,就多一分欣喜和甜蜜透出來,匆匆進了臥室,又很快出來。

把禮盒放在餐桌上,解開係帶,因為懷著期待,指尖微微抖起來。

鍾恪行的禮物,是最新上市的手機,很知名的牌子,款式幹淨簡單。

蔣小城把手機握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有些受寵若驚,“這……太貴重了。”

鍾恪行說:“不貴重。”

又說:“我想,你每天都能用到。”

這話說得簡單,蔣小城卻聽明白了,不由得為這份誠懇感動,想等到鍾恪行的生日,一定好好用心準備禮物。

這頓周末的早餐,兩人吃得自在悠閑,滿足地喝下最後一口湯,又一起收拾碗筷。

蔣小城早就注意到餐桌上的康乃馨,又想起臥室裏的玫瑰,問:“你什麼時候買的花,這麼新鮮?我都不知道。”

鍾恪行無奈地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蔣小城眼神裏透著不解,“怎麼了?”

鍾恪行瀝了瀝碗中的水,放進消毒櫃裏,道:“這都是露台的花。”

兩人剛在一起時,蔣小城對鍾恪行的工作/愛好是很感興趣的,一尋到機會,就要左問右問。

可鍾恪行這人,本來就不愛玩笑,談及這類的事,更是嚴肅較真,一個個專業名詞砸過來,聽得人頭暈目眩。

幾次下來,蔣小城摸清了他的脾性,也就不再問了,生怕普通的閑聊,變成一場學術大會。

可這又顯得不夠關心對方似的。

蔣小城心裏存了一份慚愧,拉起鍾恪行的胳膊,說:“我最近太忙,沒注意露台,開了很多花麼,有的我都叫不出名字,你幫我介紹介紹,好不好?”

這樣明顯的示好,鍾恪行不是看不出來,他說:“我最近也沒有顧上,今天早上去看,生了很多雜草,該打理了。”

蔣小城馬上自告奮勇地舉起手,像個要回答問題的學生,道:“我和你一起打理。”

和喜歡的人一起,做什麼都是有趣的,諾大的露台裏,蔣小城成了貼心的幫手,在鍾恪行的指導下,修枝剪草都弄得有模有樣。

這露台裏的布置,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譬如靠牆的一角,特意擺放了木製的圓桌和長椅,用作茶歇休憩,有玻璃頂棚遮擋著,也不怕風吹雨淋。

兩個人覺得累了,一起過去休息。

在自己的家裏,當然不用太過拘泥,蔣小城本來規矩地坐著,又覺得不舒服,左看右看,幹脆把鍾恪行當作肉墊,臥躺著身,腦袋枕在他的腿上,低垂著頭,認真搗鼓新買的手機。

蔣小城穿著半袖和短褲,看著清爽簡單,這樣一躺,修長勻稱的腿暴露在太陽下,被光照得雪白。

鍾恪行隻瞧一眼,就移開視線。

他道:“我們下午,去看電影麼?”

蔣小城放下手機,仰著臉,問:“你想去麼?”

鍾恪行理了理他額前的碎發,說:“我想,今天……總要有些活動。”

蔣小城把目光落在頭頂的玻璃棚上,像是在做什麼思考,然後長長地嗯了一聲,說:“電影院人多又吵,不如在家裏,我們說說話。”

抬起胳膊,把鍾恪行的一隻手拉住了,疊放在胸口。

今天是蔣小城的生日,當然要遵循他的意願,況且這個建議,也是很吸引人的。

鍾恪行說:“我去切水果,再倒杯水來。”

蔣小城朝他燦燦一笑,說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