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過往的記憶中,沈從安是一次都沒有哭過的。
他性子偏冷,偶爾對我笑一下,就已經算很難得了。
我被沈從安從學校開車載回蘭城時,我母親已經進了重症監護室,我的父親滿臉滄桑地坐在家裏的沙發上,撫摸著他跟母親結婚時的照片發呆。
聽傭人說,我的母親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發了腦淤血,已經住在醫院裏大半個月了。
我不忍心苛責父親,央著沈從安連夜將我帶去了醫院。
隔著重症監護室的玻璃,我看到母親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她身上再也找不到我熟悉的那種優雅嫻靜,隻是插滿了管子,戴著呼吸機,仿佛下一刻就會離我而去。
我討厭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不常回蘭城看看,怪自己報什麼破爛的鋼琴比賽。
這一刻,我隻想陪著我的母親。
所以,天剛亮,我就坐在醫院走廊裏的長椅上,給我的導員打了電話,請了假。
沈從安倚靠在一旁的牆壁上,有些疲累的按著額心,“所以,準備了這麼久,比賽也打算放棄了嗎?”
我淡道:“看情況,若是媽媽好轉,我就回去參加比賽,要是……呸,隻有好轉。”
沈從安垂下眼簾看著我,我以為他在嫌棄我冒出的那個“呸”字,所以臉色微滾,我正想將視線移開,沈從安的聲音就又飄進了我的耳朵裏。
“心心,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對你不太好,也罵一句‘呸’,然後,瀟灑走遠點吧。”
我突然有點心慌,因為沈從安的眼神裏,我看不到玩笑的成份,我慌得站起來。
沈從安也懶懶地從斜靠的牆壁上起身,大掌像以前一樣,揉過我頭頂的發絲,“走吧,折騰了一夜,你的肚子應該早餓了,我陪你吃些東西,然後去公司。”
我張了張唇,正想發問,可沈從安已經牽起了我的手,引著我向醫院外的早餐店而去。
路上,我幾次想問,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就在沈從安點完餐,我一句話剛問了半句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天天。
“你剛剛那句話……”
沈從安握著嗡鳴作響的手機看了我一眼,我也自然地看了他的手機屏幕一眼。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半晌後,從唇裏冒出三個字,“不準接。”
沈從安對我皺了一下眉,卻還是按掉了手機。
就在我身心寬慰時,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沈從安又望向我。
這一刻,我突然萬分迫切地想見見這個天天倒底是何方神勝。
我負氣地去取餐台取餐,可當我端著食物再回頭時,早餐店裏已經沒有了沈從安的身影。
我不死心的在店裏用眼神尋找沈從安,自然是找不到。
這時,我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我隨便找了個位置放下托盤,取出手機看屏幕,打來電話的不是沈從安,而是一支陌生號碼。
我接了起來,鄭芸熟悉的聲音從裏麵傳來,聽不出喜怒,卻掛著一絲淡淡的嘲弄似的。
“魏同學,如果不能參加比賽,我可真為你感到可惜呢。”
我冷笑一聲,“不勞煩您擔心。”
說完,我毫不客氣地掛斷了手機,腦海裏,卻莫名地閃過了“天天”那個名字,與鄭芸這個人……
我用力地甩甩頭,感覺自己可能有點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