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1 / 3)

大宋洪武四十二年十一月初一。乙醜。(西元1167年12月14日)

天津。

提著精工打造的大號犀牛皮箱,路明跨上了蒸汽火車。由於路明選的是夜班車,車內乘客數量並不多。他選得這節車廂內的甚至就隻有不到一半。車廂中安放的長條座椅正好可以讓路明舒舒服服的躺下來睡上一覺。天津至北京的這條線路不過三百餘裏,明日淩晨應該就能抵達目的地。一覺醒來,一大早,就可以準時的到總社去報到。

在空蕩蕩的車廂中,路明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將自己的行李箱丟上頭頂的置物架,坐了下來,展開在車站中買的幾分報紙,就著頭頂的油燈燈光,一張一張的翻看。每一份報紙上,連篇累牘的都是科學院葛梁濤大學士、地理學會的金徽成員,在赤道以南的海洋中發現了一座大洲、並繪製完成南天星圖後,於歸途中病逝的消息。

從葛梁濤大學士少年時的同學和鄰居,到他的學生、同事,再到地理學會中的成員,直至葛大學士的家屬,各家報紙從各個角度,以最熱情和誠摯的文字,對葛梁濤的生平進行了詳細報道。並進行最為沉痛的悼念。而與葛梁濤大學士相對的,路明隻有在皇宋新聞最後一麵的中縫中,才能看到用著最小的八號字,才區區四行的何帆南校尉的訃聞。

‘果然!被食人生番吃進肚子裏終究是比不上光榮病逝啊!’路明搖了搖頭,為不幸的何帆南校尉歎了一聲,‘希望地理學會的會刊上,不至於太過厚此薄彼。’

尖利的汽笛聲突兀的響起,將路明下了一跳。雖然今天在天津港中,已經聽到了幾次這樣的汽笛聲,但路明還是沒有習慣這種刺耳的讓人心中發毛的聲音。聽見汽笛聲,車站月台邊送行的人們都一下退到了後麵。轟轟的車輛啟動聲從車廂下傳了上來,從鋼鐵的車輪中,冒出了一股股熾熱的蒸汽,一下模糊了車窗外的畫麵。

火車的速度由緩而快,很快離開了天津站,透過雙層的玻璃車窗,看到黑夜籠罩下的站外,是一片如星辰倒映的萬家燈火,這是繁榮富庶的天津城的夜色。

鐵路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走夜路。在鐵軌上行駛,一般來說,是不用擔心前麵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了陷坑或是障礙。在法理上,鐵路是屬於軍用馳道,與禦道一樣。都是禁止閑人上路行走。如果有路人被來往的車輛撞死,那是活該,根本不會有任何賠償。而家屬敢於糾纏不清的,那就是舉家流放海外。從京津鐵路開始運行的這二十多年,隻有一開始,有許多沿途的住家,在失去了親人之後又被流放海外。不過最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了。

有些寒冷的夜風從身後吹來,路明有些不快的回過頭,通向後一節車廂的通道門被打開,寒風正是從那裏吹進來,驅散了車廂中的暖意。經過二十多、近三十年的發展,一開始都是互相間隔的各節車廂,如今也被聯通了起來。從車尾就能一直走到車頭,讓一名檢票員可以負責整輛車內的工作。

不過從車廂通道走出來的並不是檢票員,而是一個年歲跟路明相當,穿著藍色粗布袍服的中年人。從他身上的工作服,以及他的胸口別著的那枚銅質的齒輪徽章,他的身份應該是一名機械匠師。匠師進車廂後,回身先關上了通道門,阻斷了寒風的侵襲。

路明很滿意的轉回身。比起在海外西洋商會的瘋狂和凶殘,中土的道德水平果然要高上不少。

匠師從車廂中大步走過,像是要到車頭去。但當他經過路明身邊後,剛向前走了兩步,卻突然轉過身來,“路明?!”他的聲音中透著濃濃的難以置信和驚訝。

路明聞聲抬起頭,隻見兩步跨過來的匠師的相貌有些眼熟,但就是不知在何時見過。

“路明!是路家的七郎罷?!是我,是我啊……”那名匠師一下站在了路明的對麵。彎下腰,指著自己的鼻子,“蘇洪,蘇家的老二!”

路明的神色從茫然漸漸轉成了驚喜,“蘇洪……蘇二哥!”他一下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匠師的肩膀,驚喜的叫道,“是蘇二哥!?”

“對!對!沒錯!正是俺!”蘇洪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幼時的玩伴,少年別離,十幾年後竟道左相逢,這樣的奇遇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碰上一回。

“多少年啦……想不到還能再遇上。”蘇洪拉著路明坐下來。上下打量著,連聲問,“現在過得如何?十幾年前聽說你從軍出海後,就再也沒消息了……怎麼,如今是在幹海上營生?”

“是啊!”路明點了點頭,他跟昆侖奴差不多黝黑的膚色,和一身的海上男兒的氣息,根本瞞不住人。“現在在西洋商會中討口飯吃,十幾年了,就算退役進了商會,也始終都在海上飄著。近幾年一直走南大洋的航線,家小都安在了錫蘭的寶石港。不過最近終於被調到京中的總社了,估計要在京中住上幾年。一家老小先送回了台州老家。等俺在京中定下來了,再將他們接上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