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海棠是三四月的花期,內務府烘著這幾盆子花原是打算除夕時擺在乾清宮用的,等皇帝下了旨意,他們連著數夜烘焙,才開了四五株,且全搬到了翊坤宮。這花兒離了溫暖之地,沒得一夜就會凍死,花瓣兒落了一屋子,青橙也舍不得叫人掃,坐在凳上瞧了許久,歎氣道:"可惜了。"皇帝立在她身側,撫了撫她的頭,道:"能叫你看一眼就是它們的福氣了,可惜什麼。"又笑道:"等你出了月子,咱們去南苑過年好不好?"
青橙道:"好是好,但大過年的,你又不能隻帶我一個。"
皇帝摩挲著她的臉頰,嗤笑道:"那就過完年再去,到時候朕就隻帶你一個。"青橙點點頭,道:"帶著永璋、永瑢還有皎兒,獅子和灰兔也帶上。還有這張搖椅,我也想帶去,我再讓海安從庫房取些料子、如意之類的備著,到了南苑好賞給底下掌事的宮人。"皇帝瞧她雀躍歡喜,道:"你想帶什麼就帶什麼,就算把翊坤宮搬過去,朕也同意。但是--"
他故弄玄虛的望著她,青橙仰臉道:"但是什麼?你既能什麼都答應我,那我也都能答應你。"皇帝俯身到她耳側,壓低了聲音,濃鬱的男子氣息拂在她的鬢角,碎發絲絲縷縷像撓癢似的在脖頸間浮蕩,他道:"多帶幾個奶媽子。"
還沒說完,青橙先紅了臉,似笑非笑瞪眼道:"不許搶皎兒的口糧!"
皇帝含笑道:"誰和她搶了?奶媽子多得是,還能餓了她不成?"又伸手作勢要解她胸前錦扣,道:"讓朕瞧瞧。皎兒的口糧多不多。"青橙被他逗笑了,扭身站起,幾步躲開他,道:"海安她們就在外頭聽著呢。"皇帝哪裏在乎這些,長臂一揮,將她攬在懷裏,道:"她們又不是沒聽過,怕什麼。"
青橙忙朝外頭喊:"海安,我渴了。"
皇帝一副"別以為叫人就能逃得了"的表情,將腦袋直往她脖子裏啃,才生了孩子,她到底是豐潤了,抱在懷裏軟綿綿肉嘟嘟的,極有手感。扣子崩開了兩三顆,透出濃濃的奶香味,皇帝張嘴要吮,青橙雙手捏住他的嘴皮子,花枝亂顫道:"不行不行,我還沒有出月子呢。"又細聲道:"再等一等。"皇帝停了動作,兩人又溫存了許久,才相擁坐在榻上說話。他們是主子,想怎樣就怎樣也就罷了,偏偏剛才青橙還喊了一嗓子,讓海安上茶。
海安是翊坤宮的掌事宮女,處事無數,素來大方機靈,此時也為難了,手裏端著茶盞,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門口躊躇不已。
吳書來穿著黑褂布靴,躡手躡腳進了花廳,朝海安使了個眼色。海安意會,隨吳書來挑簾至廊下,方問:"吳諳達有何事?"吳書來苦耷著一張臉,道:"裏頭什麼情形?"一開口,自覺失言,忙道:"弘德殿的進講大臣遣人來催了好幾回,我莽莽撞撞闖進去,萬歲爺還不知怎麼發落我。"海安亦覺為難,低聲道:"剛才純主子喊渴,我端了茶也沒敢進。"
初冬添涼,吳書來搓著老手,輕歎道:"那沒得法子了,隻能候著。"
屋裏海棠花影橫斜,靜謐香暖,如置深春。青橙未綰發髻,烏絲縷縷泛著光澤,如墨玉般垂落雙肩。她麵頰略有豐腴,但臉形極美,一顰一笑間,已有婦人韻味。皇帝帶笑而看。定定凝視,半響都不說話。
青橙雙手捧著臉,道:"我是不是長胖了?臉都變圓了。"
皇帝不由一笑,拉開她的手,撩起耳側幾絲墜發,道:"圓一點有什麼不好,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朕都不嫌棄。嫻妃就是太瘦了,才懷不上子嗣。"
他輕輕的揉捏把玩她的耳垂,弄得她渾身發癢顫栗,又傾過身要吻,青橙稍稍往旁側一斜,笑道:"別鬧了。你還要去進講..."皇帝不管她,將聲音吞入肚裏,含住她的雙唇撕咬吸吮。青橙漸漸情動,雙手攀在他肩上,任他妄意肆為。
兩人正是難舍難分,門外忽而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青橙怔了怔,一把將皇帝推開,道:"皎兒醒了,怕是要喂奶。"又朝外頭道:"抱二公主進來吧。"海安應了聲"是",忙到裏屋通傳。吳書來尋得縫隙,順勢鬥膽道:"萬歲爺,該去進講了。"
皇帝擾了興致,道:"真是..."青橙替他整了整龍袍,笑道:"真是什麼?"皇帝又愛又恨的捏了捏青橙臉頰,齜牙道:"真是氣人!"青橙抿唇一笑,又斂住神色道:"永瑢過完年也該去南書房上學了,我一直沒顧得著給他選哈哈珠子,你先物色著,心裏有了人選,等過年了一齊領進宮給我瞧。"
教引嬤嬤抱著皎兒站在花廳不敢進來,小心道:"主子,二公主來了。"
皇帝應道:"進來吧。"又朝青橙道:"朕記下了。"見他往外走,青橙往桁架上取了寶藍寧綢披風,伺候他係好金色絛帶,含笑送他出了寢屋。方回身抱二公主喂奶。
純妃生的雖是公主,可後宮誰也不敢小窺。皇帝賞賜自是不必說,綾羅綢緞多到能穿到二公主十歲去,金銀玉器看上去隻有十餘樣,但件件價值連城,青橙都沒拿出來,直接封在庫房裏,備著給她做嫁妝。再有太後的賞賜,並不華貴,卻是太後親手謄寫的《金剛經》,青橙命人裝訂好了,放在二公主枕畔,以求神靈護佑。既然太後都給了臉麵,皇後更加不敢怠慢,命內務府提早做好了二公主除夕穿的吉服冠帽,親自送到翊坤宮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