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豈肯讓她離開,長手一伸,已覆蓋身下。她心心念念惦記著尋針線,指尖纏繞他胸前的扣孔,頭眼發昏道:"我要縫扣子…"皇帝狡黠一笑................唇齒間夾雜著淡淡的酒味和蓮子茶的香氣,她酒醉微醺.........熱情。
歇息不久,已是天明時分,吳書來叫起,皇帝穿戴了,看了眼床榻上的青橙,她在夢裏.......睡得深沉。皇帝心情甚好,揮手喚過海安,低聲叮囑了兩句。用過早膳,聖駕擺駕軍機處,在路上撞見大阿哥和永璋,竟破天荒的同行了一段宮街。
日上三竿,青橙起了床,覺得渾身疼痛,若不是有宮人伺候著穿戴洗漱,差點下不了榻。
吃完膳,海安拿了藥膏來,青橙問:"什麼東西?"海安未經人事,先羞紅了臉,到底不好意思明說,隻道:"是萬歲爺叫奴婢備的,說主子用得著。"青橙揭開鵝黃琉璃蓋。裏麵半罐子碧色半透藥膏,清清涼涼,透著一絲淡薄藥香。
青橙明白過來,頰上飛紅,啐了一口,嗔道:"他…"
話到嘴邊,又頓住。屋子裏的人都曾伺候過床第之事,其中曲直略略一想就都明白了。青橙越發吃羞,屏退了眾人,才獨自躲到帷幕中塗抹。
過完七夕節,緊接著要預備萬壽節、中秋節大宴。皇後、嫻妃等皆忙不開手腳,她倆處處爭奪,事事都想自己掌握大權,使得青橙反一日比一日閑。她倒也閑得住,不給她事做她就不做,除了去壽康宮、長春宮請安,每日都窩在翊坤宮畫兩幅畫,寫幾個字,陪永瑢玩玩兔子之類。有時永璋帶著阿哥公主們來吃糕點,她也有空親自準備。
海安、爾綺是翊坤宮掌事宮女,在青橙麵前極有頭臉,故而每人皆有獨用的房間。一日青橙午歇後,又覺燥熱,想吃冰奶酪。偏爾綺已回下房用膳,海安聽了宮人傳話,見爾綺的房門半掩著。便探頭進去想要說一聲。卻見爾綺靜靜坐在窗前,懷裏抱著一雙黑靴,默默垂淚。海安道:"主子要吃冰奶酪呢。"
爾綺仿佛受了極大的刺激,驚慌失措般將黑靴往背後藏,可手上一鬆,鞋就掉在了地上。她一愣,呆呆望向海安。
海安知道那雙靴子,前頭有宮人撞見爾綺與簡玉衡相授物件,海安正兒八經的與她談過一次,宮中私私相授是大罪。爾綺心虛,隻說是借了太監之物送與簡玉衡急用,海安那時就有察覺,隻是沒有深究。今兒見了此時此景。頓時全然領悟。
兩人心不在焉的回慶雲齋伺候,海安不開口問,爾綺亦隻能沉默。
萬壽節本該大慶,但因永琮生了病,皇帝無心大賀,在前朝受了王公大臣賀禮後,就直接守在了長春宮,連養心殿的晚宴也免了。至中秋節,永琮的病還未好,帝後晨起在壽康宮給太後請了安,接連省了中秋祭拜和歌舞宴席,又從宮外調入薩滿法師祈福,一時鬧的宮中雞犬不寧。很快就下了雪,為了讓皇後安心看顧永琮,皇帝特地下旨讓嫻妃、純妃協理後宮,一同處置年節大事。
永琮翻來覆去的寒症總算痊愈了,前朝後宮皆鬆了口氣。帝後對坐於暖閣,望著窗外簌簌大雪,皇帝手中捧著一碗熱茶,嫋嫋熱氣撲散開,像隔了層霧似的,叫人看不清神色。他開門見山道:"簡玉衡學識深厚,醫術高超,曾為診治疫區百姓差點連性命都丟了,是禦醫院難得的好人才。"稍停了停,道:"朕想將你四妹許配給他。"
他的意圖,皇後很清楚,為的是給純妃家裏人顏麵。
富察家的女兒怎能嫁給一介漢人?而且還是大清皇後的嫡親妹妹?皇後不敢明著辯駁,溫婉道:"簡大人臣妾見過,相貌英挺,醫術也精湛。但四妹才及笄不久,與簡大人年齡上實有差距..."皇帝抿了一口茶,道:"年齡不算什麼。"又道:"你放心,朕不會虧待你妹妹,到時朕封她一個縣主,嫁妝也從內務府支取,定然辦得風風光光。"
皇帝麵上客客氣氣與她商議,說出的話,卻半點容不得人不答應。其實這個四妹,皇後嫁給皇帝時,她還在繈褓中,並無多少感情。她不想為此和皇帝傷了和氣,便粲然笑道:"全憑皇上做主,臣妾謝主隆恩。"
回到慶雲齋,青橙聽了皇帝的話,自是歡喜。她雖沒見過富察家的小姐,但想來是不差的,便欲提筆傳信與家中,叫他們仔細預備。青橙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賜婚?"皇帝回道:"總歸先過完年罷。"
青橙點點頭,笑道:"我可要早些挑著聘禮。"
愈是臨近除夕,雪下得愈大。年三十晚宴擺在乾清宮正廳,雪花飄絮,皇後別出心裁,命禦膳房備了四五十種火鍋。滿廳咕嚕嚕的燒著滾水聲,推杯換盞,共敘天倫之樂。青橙晨起時胸口就覺惡心,連早膳也沒用,此時屋中氣味濃烈,皇後又領著眾妃嬪齊齊給太後敬酒。沒得法子,她隻得強捱著起身,站至中央叩首跪了三拜,端了酒一飲而盡。
她越想越覺不對勁,遂命爾綺去偏廳請輪值的禦醫來瞧。正好簡玉衡當差,他穿著墨色官袍,帶著冬帽。從袖口裏掏出一個白銅手爐遞與爾綺,溫言道:"外頭冷得很,爾綺姑娘別著寒了。"爾綺低聲道了謝,她緊張得滿臉紅透,說話也不利索。幸而是夜裏,雖明燈高懸,但也不似白日明朗通亮,簡玉衡什麼也沒瞧見。
兩人沿著宮廊疾步走著,遠處傳來喧鬧聲,四下卻很靜。兩人都不開口說話,一步一步的,走向絲竹響樂之地。海安已出來相迎,領著簡玉衡轉入正廳後頭的小偏房,爾綺留步,站在原地看著簡玉衡的身影消失在門簾裏。
她掂了掂懷裏的手爐,暖得連腳趾尖都活絡了。
簡玉衡隔著錦帕替青橙診脈,青橙心底有一團疑問,未落實之前,不敢張口吱聲。簡玉衡診斷了四五遍,正要說話,皇帝忽而掀簾子進來,道:"怎麼了?撲了寒嗎?"簡玉衡忙行禮退至旁側,青橙抿唇一笑,露出頰邊淺淺的梨渦,道:"沒什麼,就是胃裏有些不舒服罷,無需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