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嬪一直關在偏殿,此時被宣召麵聖,手腳發軟,幾乎站立不定。到了禦前,她抬頭死死的盯住青橙,眼中竄著兩簇火苗,像是要將人燒起來才解恨。
皇帝一手倚靠凳手,一手撥弄案幾上擱的幾株烏蘭,漠然道:"說吧,朕倒想聽聽,你是受了多大的冤屈,才能狠心下此毒手!"
陸嬪還不肯示弱,道:"皇上,純貴嬪明擺著就是想陷害皇後主子小產,臣妾雖然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法子,可臣妾看得清清楚楚,她隻碰了一碰,皇後主子下身就見紅了。"
皇帝冷冷一笑,道:"皇後自己都不知道有了身孕,純貴嬪又怎會想到要害她小產?朕原還想給你求饒的機會,竟不曾料到,你已愚昧無知至此!禍到臨頭了,還滿口胡言陷害純貴嬪,實在可惡!"
他懨懨的折了一枝蘭花,捏著手中把玩,起了身,寒聲道:"朕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自己好自為之罷。"又朝青橙道:"朕去趟景仁宮,瞧瞧嫻妃,陸嬪就交由你處置!"
青橙從未管過六宮諸事,聽了皇帝的話,不由大驚失色,追到廊下道:"我從未處置過宮裏事務,還是你親自審理罷。"皇帝四下望了望,隨侍的宮人自覺踩著碎步後退了數十步,他用大拇指撫了撫她的淚痕,低聲道:"總有一日,你要晉貴妃養皇子,即便不能協理六宮,也要學著處置一宮之事。若是連嬪位的後妃你都管束不住,往後怎麼立威?"他的話意味深長,她愣愣想了半會,方轉身回大殿。
皇帝走了,陸嬪氣焰更盛,道:"別以為我會向你求饒,你知道我父親是誰麼?是康熙雍正兩朝的大學士,我姐姐是先帝爺的德妃娘娘。你要敢動我半根寒毛,我保管你..."
話猶未盡。卻聽青橙麵色如常道:"後宮諸事,前朝哪敢議論,今兒我處置了你,是皇上授意,你父親官職再高,敢說半個"不"字麼?再有,壽康宮有太後老佛爺在,先帝爺的德妃娘娘算哪門子正經主子。"頓了一頓,放緩了語氣道:"我在鍾粹宮時,大大小小也受過你照拂,瞧著素日情分,便隻以"以下犯上"之罪削去你的嬪位,降為貴人則是。望你今後能明曉是非,溫恭淑順。"
陸嬪氣得渾身顫栗,仿佛五髒六腑都燃燒起來,她雙眼赤紅痛聲道:"你!敢!"青橙施施然往外走,道:"我為何不敢?明兒等著收內務府旨意罷。"陸嬪癱坐在地上,恨得咬牙切齒,許久都直不起身。夜已降臨,宮燈瀲灩燃至夾道盡頭。這兒平日每隔百米方有宮燈,隻因青橙要回宮,內務府特地多燃了數十盞。
海安見青橙失魂落魄,寬慰道:"皇上保不準晚點兒還會過來,主子別喪氣。"遠遠望去,宮牆殿宇黑黢黢的威嚴聳立在星光璀璨之下。透著淡淡的陰冷淒涼。
青橙淺笑了一聲,道:"皇上去景仁宮,自有道理,今兒是不會過來了。"海安不解,問:"主子如何知曉?"青橙道:"你無需知道這些,反徒添煩惱。"又道:"我倒有些餓了,不曉得廚房裏預備了什麼。"
說起吃食,海安也有了興致,笑道:"爾綺早叫人傳了話,說備了江寧府衙進貢的玫瑰露、黃黏米粉揉的棗泥湯圓、還有建蓮紅棗湯兒。"青橙笑道:"爾綺在吃食上越發上心了,玫瑰露吃了肌膚氣色紅潤,用黃黏米粉揉的湯圓兒比糯米又要好消化些,再說建蓮比湘蓮要高貴。且有安心養神、健脾益腎之功效,我聽著都有了胃口。"
海安曖昧笑道:"她一心想過兩年出了宮,在家裏當個"禦廚",給夫君做吃食呢。"青橙含笑點頭,道:"想法兒倒是極好。"
用了晚點心,皇帝並未讀書,宮人端上泡了藥材的溫水。嫻妃坐在小杌幾上,卷了衣袖,露出雪白的兩截手臂,伸入水中伺候皇帝浴足。皇帝懶懶的坐著,含笑道:"你揉腳的手藝並不輸當年。"所謂當年,自然就是嫻妃剛入潛邸,極受恩寵的那幾年。
嫻妃溫言道:"隻要皇上喜歡,臣妾願意天天這樣伺候。"她散了發髻,青絲滿肩,散著淡幽的異香,皇帝聞著舒坦,伸手柔柔撫在她頭上,一縷一縷的順著發絲,竟有些神思恍然之意。他定了定神,道:"長春宮的事,想必你已經聽聞了。"嫻妃柔柔"嗯"了一聲,皇帝接著道:"皇後為了六宮諸事,操勞過度,差點小產。太後看重你,朕也是一樣。"他略微停了停,忽覺丹田處湧起一絲燥熱,讓他欲罷難忍。
他越說越快,隻想快點說完了,抱她去床榻。他道:"朕有意讓皇後安心養胎,不想再因著後宮之事而失了子嗣。你曾協理六宮,做事也妥當,皇後有孕這段時日,後宮諸事,還得由你多擔待些。"嫻妃低著頭,皇帝看不清她的神色,禁不住勾起她的下巴,道:"你覺得如何?"嫻妃頰上微紅,唇角微微上揚,巧笑言兮道:"全憑皇上做主。"往常也未覺得有什麼,今兒聽起來,卻如天籟之音。
皇帝忽而抬起腳,另有宮人持著幹淨的巾櫛跪地擦拭。嫻妃道:"因著以前皇後吃了臣妾送的點心,而導致小產之後,皇後對臣妾便存了戒心。臣妾隻怕,皇後心裏不樂意。"皇帝一把將她攬在懷裏,伺候的宮人連忙卻身而退。
皇帝道:"朕就是要給你機會證明,你是清白的。"
他急不可耐的......呼著滾熱的氣息,道:"朕不僅要將統攝六宮之權交由你,還要將皇後養胎的事宜也一並交由你全權處置,待皇後順利產下皇子,她自然就知道了你的清白。"她被他撲倒......她望著雕欄玉砌的房頂,心中思緒翻滾,紛紛雜雜如有千萬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