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實在不忍心,隻得背過身不看她,道:"等想好了再叫我主子,你要是不好好改你張狂的性子,攆出慶雲齋也沒什麼大不了。"
爾綺一聽到"攆"字,駭得渾身顫栗,牙齒打顫,連話都說不利索,道:"主子...奴婢改...奴婢一定改...求主子不要攆...奴婢走..."
海安想青橙此番,定是有緣故的,便不再插嘴,靜靜瞧著形勢。青橙仁善,不習慣嚴厲的樣子,緩了語氣,柔聲道:"你要是肯改,自然還是我的好爾綺。好吧,你自己回房去好好想一想,洗把臉,再來屋裏伺候。"
爾綺感恩戴德,連連磕頭道:"謝主子寬恕!謝主子寬恕!"待爾綺走遠了,屏退了眾人,青橙方問:"皇上召你去養心殿問什麼?"海安遂將皇帝同她說的話一五一十稟明了,又笑道:"皇上將主子放在心坎裏,事事都親自過問。"青橙淺淺的揚起笑道,道:"不用他說,我也明白,咱們這慶雲齋,隻怕各宮都安插了眼線。"
海安怔了怔,扶著青橙坐到炕沿,用白玉牡丹花盞倒了杯香茶,捧上前道:"主子何出此言?"青橙將茶盞放在手心玩弄,道:"別說皇上跟我說了什麼,就算是簡大人,若是沒人添油加醋的出去胡說,又怎會傳遍六宮?更何況,傳言歸傳言,皇上再怎麼相信我,難免心存芥蒂,那背後奸詐之人的計謀也就得逞了。"
梅花的落影映在薄紗床上,枝節橫斜,朵骨長於樹梢,隨風而漾,如一幅清新嬌俏的水墨畫。青橙靜靜的望著,歎道:"我也不能總倚仗著皇上,萬事都不操心。想一想,上回爾綺在延禧宮被打,引出簡大人之事,若是皇上不信我,我隻怕早被打入冷宮了。"
海安道:"皇上到底是相信主子。"
青橙斂住目光,抿唇一笑,露出兩隻淺淺的梨渦,道:"身處宮中,唯有這一點能讓我慰藉。"又道:"往後我自己也要小心謹慎些,別再讓人鑽了空子。"
到了掌燈時分,皇帝宣青橙到養心殿侍弄筆墨。換過衣衫,重新綰了發髻,坐上暖轎,正要起步。忽而聽見"汪汪汪"一頓亂叫,不等眾人反應,獅子已自個竄入了轎簾裏,撲到青橙懷裏撒嬌。
養狗的兩個小太監氣喘籲籲的追來,跪在雪裏道:"奴才侍候不周,請主子恕罪!"青橙抱著獅子,道:"別跪壞了膝蓋,起來吧。獅子機靈得很,怪不得你們管不住。"
兩個小太監連連叩首謝恩。
青橙道:"我帶著獅子去養心殿,你們跟著便是了。"兩個太監應了"是",遂恭謹隨在儀仗後頭。才到養心門,停了轎,獅子竄得飛快,一灰溜功夫就撲到了皇帝懷裏。皇帝作勢要打它,道:"你個小東西,你來湊什麼熱鬧,盡壞朕的好事!"青橙入了殿,屈膝請了安,見皇帝和一隻狗計較著,笑道:"它可聰明得很,好像知道我要來養心殿似的,掙脫了鏈子,竄到暖轎裏,伸長了舌頭舔我的手,讓我帶它過來。"
皇帝提著一隻狗腿,放在高高的奏折上,道:"趴著,朕不叫你動,就不許動!"獅子嗚咽著稚聲稚氣"汪"了一聲,果真一動不動。逗得青橙笑道:"它怕你呢!"皇帝道:"朕是天子,它當然要怕朕!"說完,一把將青橙抱在懷裏,邊解扣子,邊使勁兒往她脖頸裏拱。
青橙懵了,道:"不是說侍弄筆墨麼?"又推了推他,道:"宮人們都在呢。"她的力氣小了又小,皇帝壓根不放在眼裏,反覺是欲迎還卻。養心殿的宮人都是千錘百煉的,見了此等景象,皆不慌不忙的往外退,還記得把門帶上。
皇帝嘟囔道:"朕昨兒抱著你,可忍得辛苦。"
青橙早已想起昨日醉酒的景象,羞紅了臉,道:"我在聖前失儀了。"皇帝幾欲將她揉進身體裏,洋洋一笑,道:"偶爾撒嬌,朕倒覺新鮮。"她的唇瓣柔軟芬芳,就像茉莉花熬的蜜露,清香如蘭,甜而甘醇。他細細的逗弄汲取,順著青玉大案,斜斜的倚靠過去。
獅子乖巧的蹲坐在折子上,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狗嘴大開,吐著舌頭流口水。青橙總覺是有人瞧著,便畏手畏腳。皇帝輕咬在她的耳垂,弄得她渾身顫栗,禁不住"啊"的嗚咽出聲。獅子看著又像是歡喜,又像是哀怒,便"汪"的叫了一聲。
皇帝正得興兒,邊顧著動作,邊摸索著騰出一隻手拍了拍獅子的頭,以示撫慰。獅子耷拉著眼皮去舔皇帝的掌心,可皇帝擰不開裏衣扣子,便收了手。獅子順著他的手,踩著小短腿跳下折子堆,雙腳往青橙肩上趴去。
青橙半身躺在大案上,耳側忽有熱氣呼來,遂推了推皇帝。道:"獅子..."皇帝應接不暇,道:"別理它。"不理歸不理,它卻知道得寸進尺,伸出舌頭舔完青橙,舔皇帝,還用兩隻狗爪子緊緊的虜住青橙的衣衫,叫人伸不開手腳。
皇帝氣悶不過,一掌揚在它身上,獅子忙不迭的滾到地下,倒不知示弱,反"汪汪汪"圍著兩人不停的吠叫。皇帝可沒有好脾氣,他倏然起身,衣冠不整的拎起獅子,開了門縫直接扔了出去。幸而獅子全身都是毛,又機靈,像彈簧般落在地上,也未受傷。它立在門檻前叫個不停,還用短腿不停的啪嗒著門,侍養的兩個小太監從旁處聞見聲響,一頓手忙腳亂後,才將它抱走。
至夜半,有宮女躡手躡腳的進暖閣,恭請青橙移步後院圍房。皇帝也醒了過來,將青橙攬在懷裏,道:"冬夜寒徹入骨,今兒就歇著罷。"明黃暖帳後又籠著一層紅霄紗帳,燈架上暈染著幾枝黯淡的燭光,如薄霧一般映入龍榻。青橙往他懷裏擠了擠。低聲道:"妃嬪不可在龍榻上過夜,可是祖製,太後若知道了,豈不讓我難堪。"
皇帝道:"朕不許人說,誰還敢多嘴不成?!況且讓海安去圍房守著,旁人定然以為是你在歇息,誰會知道。"青橙還是坐起身子,道:"紙如何裹得住火?況且敬事房的太監可在外頭眼睜睜的瞧著,管誰說露了嘴,都是闔宮皆知。"皇帝說她不過,隻好由著她,又吩咐道:"你穿著朕那件黑狐罩端,暖和些。"
青橙點了點頭,方隨著宮人出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