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晉封海常在為貴人(2 / 3)

吳書來正喝著普陀茶,咂嘴道:"萬歲爺才說了你一句好,就翹起尾巴到天上去了,小心跌下來,粉身碎骨。"王進保"呸"了一聲,道:"吳老哥,你可太不厚道了,盡說些喪氣話。"稍頓,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前頭愉貴人晉封是因著在禦花園裏替純主子擋了一爪子,可是真的?"吳書來橫眼道:"有本事你自個打聽去!"說完,起身將辮子往身後一甩,哼著小曲兒走了,氣得王進保在後頭喊爹罵娘,直跺腳。

一日傍晚,暑氣漸褪,小丫頭們從井裏提了水潑在月台前,灰撲撲的熱霧散開,塵土飛揚。青橙在房間了沐浴更衣,正扭著錦扣,爾綺進了屋,道:"主子,林采悠想見您一麵。"

海安倏然垮了臉,道:"這種賤婢,敷衍兩句打發了就是,還眼巴巴的過來通傳,讓主子煩心。"爾綺聽著不爽快,當著青橙的麵也不好說什麼,正欲退出,卻聽青橙道:"讓她進來說話。"爾綺冷眼望了望海安,應了聲"是",便退下通傳。海安道:"林采悠三番五次的找您,不過是得隴望蜀,想巴結巴結,主子何苦操這閑心。"

青橙默默走至廳中,憶起往昔在鍾粹宮的舊事,沉沉道:"我無寵時,她盡心盡力伺候過我兩年,忠心耿耿,憑著這個,她若有難,我幫襯一把,也是該的。"

爾綺領著林采悠進來,采悠立在檻邊請了雙安禮,道:"純主子萬福金安。"青橙雖不忍拒絕她,卻也不想太過理會她,連寒暄也免了,徑直問:"你有什麼事要求我的?"

采悠眼圈兒紅了紅,滿麵淒然,雙膝跪地連磕了四五個響頭。將額上叩得紅通通的,方泣聲道:"求求主子,讓奴婢回翊坤宮伺候您罷。以前是奴婢錯了,大錯特錯,求主子大恩大德,原諒奴婢。"

既然不是性命攸關的事,青橙豈會答應,她心裏稍安,道:"實話跟你說罷,若是旁的,我還會考慮考慮能否幫你。若是這個..."話鋒一轉,道:"你是侍過寢的人,我怎會將你留在身邊?我勸你還是安分守己的等著,到了年齡,待放出宮去,我賞你些銀兩,你再尋個好人家嫁了--也是頂好的小日子。"

采悠不依不饒,跪走到青橙腳邊,哭道:"奴婢家裏人都死絕了,在宮外無依無靠的,出去了,又能如何?求求主子,讓奴婢留在您身邊伺候罷,奴婢願意伺候您一輩子..."正是說話,爾綺急急忙忙的跑進屋,道:"主子,萬歲爺來了。"

話音未落,皇帝已跨檻入內,道:"怎麼回事?"

皇帝穿著藍江綢單袍,腳踏黑鍛涼裏尖靴,身姿偉岸,神清氣爽。他身後隻跟著兩名親侍太監,見底下跪著淚砌似的人兒,微微一愣。青橙起身恭請皇帝入座,屈膝道:"皇上萬福金安。"皇帝一手扶住,溫和道:"你坐著便是,無須拘禮。"爾綺捧了茶來,她偷覦著皇帝臉色,心中疑惑,他到底會如此處置昔時寵妃。

采悠幸得麵聖,豈容錯失?她伏地叩首,淚流滿麵,泣道:"求求皇上,讓奴婢回純主子身邊伺候罷,以前的事都是奴婢鬼迷心竅,往後再也不敢了..."她哭得聲嘶力竭,顛三倒四,皇帝眉心微蹙,道:"你是何人?犯了什麼錯?"

青橙訝異,不想皇帝竟然如此不念舊情,心下隱隱覺得不安,今日他可以如此待旁人,往後便可以如此待自己。她帶著些許幽怨,重了口氣,惱道:"她是我在鍾粹宮的奴婢,皇上曾經的林常在!"海安聽出青橙語氣不善,唬得心驚肉跳。皇帝頓悟,望了青橙一眼,見她麵露惆悵,隻以為是林采悠惹了她心煩。便嗬斥道:"一介辛者庫賤婢,竟敢在聖駕跟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隨手一揮,道:"來人啊,給朕拖出去,禦前失儀,杖十棍,若下回再敢來翊坤宮胡鬧,連著放她進來的當差宮人,朕一個都不饒!"

采悠聽得毛骨悚然,呼吸梗在喉口,不等她求饒,已有內侍進屋綁人。青橙越發覺得心中冰涼,怔忡著說不出話。皇帝屏退眾人,攢住她的雙手。淺笑道:"別悶悶不樂,孩子會跟著難過。"青橙不動聲色的掙脫開,挺著肚轉身往東間,坐在炕沿,定定望著案幾上擺的和田白玉獸麵紋雙耳熏爐,微微一曬,呢喃道:"辛者庫賤婢..."頓了頓,又抬眼看向皇帝,冷冷道:"皇上可曾念起過,采悠也曾在你床畔承歡?"

皇帝神情一凜,麵露寒意,慍聲道:"你是怪朕無情?"

屋裏沉靜,兩人呼吸可聞。青橙唇角恍惚泛起絲絲笑意,可眼底卻是憂心忡忡,執拗道:"我算什麼,豈敢責怪皇上。"她原還想接著說:"我是怕自己會像采悠一般,終有一日,被皇上遺忘。"可話還沒開口,皇帝已是不耐煩,道:"你別無理取鬧,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坐到她身側,想要握她的手,她卻驀地起了身,正要說什麼,寬袖拂過炕幾,手邊的碧玉雙擎燭台被勾住,咣當一響,在地上摔成四五節,驚得外頭伺候的宮人渾身顫栗。

皇帝麵色緩緩凝重,靜了半會。方道:"朕早就警戒過你,不可恃寵而驕!"青橙亦被嚇得呆住,聽到"警戒"二字,心想自己不過和三宮六院裏的眾多女子一樣,揮之即來棄之如敝履,不禁雙淚滾落,道:"我待你以赤誠,你卻說我恃寵而驕,一腔心思到底被你辜負..."心裏明明是傷心極了,卻反而笑道:"是了,是我太傻了,早就知道你辜負的人那樣多,我卻還在癡心妄想,以為...以為你待我是與旁人不同的,原來不過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