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柔行了雙安禮,見皇後猶自發怔,便笑道:"皇後娘娘早起身了,剛才和奴婢說著南府來人的事,未及梳洗,故而耽誤了迎駕。請皇上恕罪。"皇後回了神,屈了屈膝,道:"臣妾恭迎聖駕。"皇帝依然言笑晏晏,道:"無礙。"又問:"南府的事安排的如何?"
皇後回道:"伶人皆住在塞湖的四合院裏,臣妾已命他們去搭戲台了。"皇帝倚著窗檻而立,斜陽透過廊下竹簾稀稀疏疏的映在他身上,將金絲龍紋照得熠熠生輝。他難得露出閑適輕鬆的模樣,讓皇後越發誠惶誠恐,他溫和道:"不必搭戲台了。"不等皇後說話,皇帝接著道:"明兒起駕回鸞,太後勞累,你好生伺候著。"
因著四下皆垂了簾子,屋中並不算明亮,他立在窗前,穿著月白鍛的便袍,周身暈著一團光,身姿偉岸,恍若天人。皇後心中詫異,昨兒明明說要住一兩月,還允她命人拿衣裳宣伶人,才過了一夜,又忽然說要回鸞。她跟著皇帝已久,見他隻站著說話,神色淡然,便知道他並不是來找自己商量,不過知會一聲而已,他甚至連敷衍的功夫也沒有,說完話就要走。皇後咽下自己心頭的疑問,恭謹道:"是。"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頷首道:"你去安排罷,朕還要進講,先走了。"說著,再無多話,直往外走。到了門前,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回過身道:"此次出宮行獵,全是為了讓你散心,永璉是朕的皇太子,朕永遠都會將他放在心裏,緬懷他,給他最好的禮遇。"頓了頓,眼中露出悲慟之色,道:"朕知道你心痛,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往後你生下阿哥,依然是朕的嫡子、皇太子。回到宮裏,朕希望你能好好振作,六宮之事,還是由你掌管著,朕才能安心。"
數年夫妻,他還是頭一回如此推心置腹的說話。皇後心底升起一股暖意,眼眶裏蒙著淡薄的霧氣,一時千頭萬緒,竟不知從何說起。皇帝將她往懷裏攬了攬,醇聲道:"你是朕的結發妻子,享的是萬丈榮光。往後自會有更好的。"他柔情款款,意味深長,皇後伏在他的肩頭,不禁落淚,哽咽道:"臣妾...臣妾謝主隆恩。"
除了說謝主隆恩,她竟想不出別的話。
魏宛兒立在檻邊打簾子,皇帝的話一字一句的傳入她耳,甚過佛語金言。自皇帝進屋,她的心就砰砰跳個不停,她很想讓皇帝注意自己,可偏偏連頭也不敢抬。皇帝終於踏步往外,杏黃的鹿皮龍靴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不知是驚是喜,隻覺渾身發燙。喉口堵塞,連呼吸都吊在半空,落不著地。皇帝竟然在她麵前停了下來,她越發驚慌,茫然的抬起頭,對上皇帝墨色如漆的雙眸,一怔,急忙又撇過臉,不敢看他。
善柔底斥道:"宛兒,快打簾子!"
宛兒駭然,像是被人從夢中撈起,頓了片刻,才慌裏慌張的掀起簾子。皇帝並未計較,看也沒看她。便走了。皇後送駕至垂花門,瞧著皇帝走遠了,方折返進屋安排諸事。
因禦駕回得急,內務府到掌燈時分才知道消息。青橙深居簡出,今兒又覺得身子不太舒服,天還沒黑,就早早歇下了。至半夜,她迷迷糊糊的睡著,覺得有人往自己身上湊,又揉又抱,先以為是自己做夢,過了片刻,才猛然驚醒,喝道:"是誰?"
那人卻不說話。青橙駭然,顧不得顏麵,邊拳打腳踢的反抗,邊大聲喊道:"快來人啊..."卻被人硬生生的含在了吻裏。
她用死力狠狠咬在那人唇上,痛得皇帝鬆了手腳,急乎乎道:"是朕,是朕..."
青橙聽出聲音,鬆了口氣,道:"嚇死我了。"又倏然坐起,道:"你怎麼回來了?"皇帝痛得齜牙咧嘴,道:"朕的嘴唇差點被你咬碎了。"青橙忙叫了海安進屋點燈,海安在外頭聽著兩人說話,早已笑得肚子疼,斂住神色入了寢屋,點了數盞臂粗的蠟燭,悄然退下。
皇帝嘴裏滿口甜腥,用舌尖抵著止血。青橙數日沒見他,思之念之,早已按捺不住撲到他懷裏,嗔道:"活該,誰叫你偷偷摸摸的..."又仰頭去撫他的唇,蹙眉道:"很痛麼?要不要宣太醫?"皇帝假怒道:"能不痛麼?你牙口可真好,朕要是再不說話,舌頭都保不住了。"青橙不知從哪裏來的膽子,一點也不怕他生氣,反而捧住他的臉,哆哆嗦嗦的噘嘴去吻他的唇,又笑嘻嘻的看著他,道:"還疼麼?"
榻上換了緋紗薄帳,映著燭光,她白瓷般的小臉亦籠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朱唇微翹,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去,輾轉汲取。她不再是鍾粹宮偏隅的無寵常在,如何侍寢,她早已駕輕就熟。
她熱烈的回應他,皇帝氣喘籲籲,撐不住笑道:"小丫頭,你何時深諳此道了?"
青橙輕鶯道:"那你,喜歡...不喜歡?"
皇帝伏在她鬢側,微不可聞道:"朕喜不自禁。"微暖的氣息吹在耳裏,酥酥麻麻的,簡直讓人迷醉。不知過了多久,窗上已有光亮了,才累得睡著。到了第二日,青橙醒來,覺得腰上酸疼,正要喊人進屋伺候,翻了身,卻見皇帝竟然睡得正酣,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