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今非昔比(3 / 3)

海安進屋將針線活計都收拾了,又捧了茶來,皇帝盤膝坐在炕上,笑道:"原來你還有這層計量。"又問:"你腳上好些了麼?"

青橙一愣,旋即問:"皇上如何知道的?"

皇帝道:"看你走路的姿勢不對勁,朕就猜著了,果是不出所料。"又道:"可抹了藥?"

青橙知道皇帝記掛自己,心裏高興,嫣然笑道:"並沒什麼,擦了些蘆薈膏。"皇帝見她麵色甚好,想來並不嚴重,便放下心,輕聲苛責道:"在壽康宮怎麼不明說?今兒是小傷也就罷了,若是大傷,看你如何能瞞。"

青橙道:"我是怕沒事驚動了人。"

皇帝知她是小心謹慎慣了,事事都需前後思慮,又想起她那日竟冒然想去養心殿找自己。該是多麼懇切,不由心下憐惜,道:"你怕什麼,有朕在,誰敢給你臉色不成。"他重了重語氣,道:"記住了,往後隻管張揚些,要不然,免不得你被人欺負了去。"

青橙隻當皇帝是隨口而論,也未仔細計較,莞爾一笑,道:"皇上能有這份心,我也滿足了。"

燭光瀲灩蕩漾,她的雙眸像是一汪靜謐的黑潭,映著他的身影,猶如能散發光芒一般,篤定而柔韌,婉轉而黏稠。

他情不自禁的緩緩伸出手,她行至他跟前,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入他的掌心,他道:"你的好日子還長著呢,可別委屈了自己。等朕尋到恰當的時節,便升你的位分,讓她們皆跪在你的膝下,聽你號令。"他這麼一說,青橙卻隻默然搖頭,道:"我並不在乎位分,隻要你恩寵如往昔,就算是常在、官女子,我也甘之如飴。"

夜色已深,外麵的燈火漸次暗了下去,他有過許多女子,卻從未聽過這樣的話,每次隻要他開口許諾,任誰都是喜不自禁,跪拜謝恩。

皇帝情動,起了身,將她橫抱,信步往床榻走。

青橙頰上潮紅,低聲道:"我還沒吃晚點心,也沒有洗臉..."她的話還沒完,已被皇帝囫圇吞棗而下。快至盛夏,榻上鋪著湘竹席子,擱在上麵略覺微涼。此時青橙卻熱得發燙,皇帝的唇如醉人的黃酒般燒過她的身心,一點一點的沁入她身體最深處。

次日大早,青橙還未醒,皇帝就已悄悄兒回了養心殿。他勤於政務,事必親自詢問,常常從淩晨忙至午夜。皇後也不敢輕易苛擾,但慶嬪密告之事,涉及高貴妃,她畢竟是朝中重臣之女,又是貴妃主位,實在事關重大,便打算宣了轎輿去覲見。

善柔道:"主子要是難為。不如去問問太後,太後最是看重子嗣,況且當日太後一心想立嫻主子為貴妃,隻是讓高主子搶了去,麵上雖是和善,實際上高主子在太後跟前說不上幾句話。"

皇後沉吟道:"話雖如此,但皇上不想太後煩心後宮之事,我是怕他生氣。"

善柔道:"等太後發了話,處罰了高貴妃,無論是削去協理六宮之權,還是降位階,到時木已成舟,皇上哪裏會多說什麼。再說,既是太後懿旨。跟主子也無甚關係了,往後追究起來,也有個推脫..."話猶未盡,卻有太監來稟,道:"啟稟皇後娘娘,太後宣您壽康宮走一趟。"

善柔一喜,道:"正是天賜良機,主子做得不動聲色方好。"

卻說太後用過早膳,素有抽水煙的習慣,嫻妃正巧過來說話,便跪在踏邊親自伺候。屋中被單薄的煙霧籠罩,暗風一拂,就輕飄飄的彌散開去。太後吞雲吐霧間,心境也極是和善。嫻妃委婉道:"昨兒聽皇後說高主子病了,我專程去瞧了瞧,哪知根本沒有什麼病症,而是被關在景仁宮禁閉。"

太後愜意的抽著水煙,思慮也慢了半拍,淡淡問:"為何要關禁閉?"

嫻妃聽著太後相詢,正中下懷,便將慶嬪在皇帝麵前哭訴、舉證高貴妃陷害子嗣、監視後宮之事仔仔細細的說了,又道:"我倒是不太相信,一來高主子當時已是側福晉,倒不必為了個伶人髒了自己的手。二來她也算粗心大咧,哪裏能事事縝密至如此。再說,慶嬪打入冷宮時,曾求了高主子在皇上跟前說話。隻怕也有報複的意思。"

太後從不將高主子、慶嬪等人真心放在眼裏,說到龍嗣,那伶人生的,她還嫌棄,沒了也罷,便道:"你說得有理。"

嫻妃又道:"皇後此番若是借故讓皇上懲處高主子,後麵還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倒是沒什麼,隻是怕皇上失了高主子心疼..."話已至此,太後已然明了,幾個妃子不算什麼,但若敢戲弄皇帝,太後是萬萬不允許的,即刻便道:"嫆嬤嬤,去叫皇後過來,哀家有話要問她。"

至傍晚時分,皇帝方才散朝,他徑直去壽康宮給太後請了安,順道便往翊坤宮走。海安正在擺開晚點心,見皇帝來了,便歡歡喜喜的去廚房拿酒。

青橙伺候皇帝在裏屋換了衣衫,洗了手,方道:"你可趕得巧了,今兒我叫人煮了蓮葉粥,清肺降火,極養人。"皇帝道:"朕才見海安出去拿酒了,總得上兩碟下酒菜。"

青橙嘀咕道:"宮裏常有宴席,朝臣們又愛敬酒,平素當禁一禁。"停了停,又鄭重道:"往後隻要是在我這裏,便不許喝酒,也不許食葷,隻能吃素。"

皇帝沒有生氣,反而微微一笑,戲謔道:"你不順著朕的意思,就不怕朕往別人宮裏去?"

青橙站在他身後,撫平衣皺子,道:"你知道我為你好,豈會辜負我?"兩人前後行入大廳,海安已呈酒上前,皇帝道:"你主子不許朕喝酒,拿下去罷。"海安也嚇了大跳,以前在鍾粹宮初次遇蘇貴人時,覺得她膽子小小,細聲細語,連隻螞蟻也不敢踩。如今倒好,連聖意也敢違抗了。

可真是,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