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今非昔比(2 / 3)

舒嬪人小膽大,新鮮玩意多,見雨後天色陰涼,不冷不熱,便求了太後在壽康宮前院裏放風箏。太後悶得慌,有小輩的想著法子邀寵,心裏高興,就允了。除了皇後,和幾位高位的妃嬪,連著金貴人、王貴人、陳貴人、海常在等人皆一同來了。院中熱鬧,如同盛宴。皇帝下了朝,換了衣衫,穿著一身墨藍則團暗紋的袍子,被宮人簇擁著擺駕壽康宮。

青橙早早就候在廊下,她素又不喜喧鬧,靜靜立在樹蔭下,看著別人嬉笑。皇帝一眼就看見了她,卻朝舒嬪笑道:"就你鬼主意多,鬧騰太後。"

太後坐在檀木縷空鳳凰紋朱漆大椅上,笑道:"哪裏是鬧騰,有她在跟前討著歡喜,哀家不知有多高興呢。"

舒嬪嬉笑逐開,道:"謝太後誇讚。"又將手裏的線頭遞給皇帝,道:"皇上也試試?"

皇帝向來威嚴,甚少在人前言笑,便往凳上坐了,笑道:"你愛玩,就自己玩罷,朕看著挺好。"

舒嬪卻硬拉著皇帝起身,嬌聲道:"皇上就試一試嘛,讓臣妾等也開開眼界。"

太後笑道:"皇帝既然來了,就陪著她們玩一玩罷。"

見太後如此說,皇帝隻得恭謹道:"兒子遵命。"說完,便有內務府的太監上前,悄聲跟皇帝稟告該如何放起風箏。本就是極容易學會的東西,更何況是英明睿智的帝王,不出片刻,皇帝就將風箏升得很高很高。

眾人見皇帝玩得起興,忙紛紛拿起風箏放飛。有許多妃嬪把不住其中訣竅,總是升不起來。皇帝遂放了自己的風箏,一個一個的教會她們。陽光璀璨,如金光般輝映在黃琉璃瓦上,橙黃紫藍,極是好看。太後瞧著後宮和睦,愈發歡喜。

終於輪到青橙,皇帝從身後環住她。手心捂著她的手背,輕輕的拉著手中絲線。就像上次教她習馬,他也是如此耐心溫和,道:"要估摸著知道風的方向,還有速度強弱...感覺風勁足,風箏向上爬升時,可停下來,慢慢放線..."

他傾身在她耳側,周圍是他身上幽幽散發的龍誕香,天地間好似被他籠罩,耳邊的歡聲笑語皆聽不見了,隻有他細軟而醇厚的聲音。

皇帝鬆了手,道:"你自己往後退著走,風箏就會飛高了。"她擎的是一隻五彩的鳳凰,騰飛在碧藍晴朗的天際,晃得她眼花。皇帝隨著她身側,喊道:"往後跑,往後跑..."她聽隨他的指向,拚命往後退,腳下一軟,好似絆到了什麼,禁不住天旋地轉的,就往後摔去。

皇帝手疾腳快,一把將她攬在懷裏,道:"崴了腳沒有?"

青橙抓著皇帝的衣袖,嗔道:"有什麼好玩的,一點也不好玩。"

皇帝扶起她,笑道:"朕瞧著倒好,你就是太靜了些。"

青橙一時忘了周圍有人,撅嘴道:"我知道你喜歡鬧的。"

她仰臉看著皇帝,陽光化作一縷一縷的金輝華彩旖旎潑散,那樣濃烈,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恍然陷入夢中。皇帝緊了緊臂膀,道:"嘴酸!"

青橙吃羞,繡拳輕錘在他肩上,引得他哼哼直笑。

兩人低聲喃語,舉止親厚,舒嬪想起那日皇帝告誡她不許欺負蘇貴人的話,生了一股悶氣。皇後不宜走動,借故留在太後身側伺候茶水,待皇帝過來歇息,便仔細衝了碗清心蓮子茶端上。

太後問:"高丫頭也是愛熱鬧的,怎麼不見她來?"

皇帝跑了半會,早已渴了,他一口飲盡,並不回話。

皇後瞧著皇帝神色,恭謹道:"高貴妃近來身子不太爽利,臣妾便沒有通傳她。"

太後關切道:"是什麼病症?可有宣太醫瞧著?"

皇後忙道:"已經宣了王太醫守著,隻等養兩日,應當會好。"

舒嬪上前承歡,道:"太後,您累不累,讓臣妾給您捶捶腿罷。"說完,就蹲下身,依依半跪著在太後腳邊。不輕不重的敲打著。

太後歡喜,笑道:"可憐見的,你不到皇帝跟前伺候,倒總惦記著哀家,真是孝順。"

舒嬪嘴甜道:"連皇上都要孝敬您呢,臣妾如此,自然能討得皇上歡心。"她說話悅耳動聽,又直白坦蕩,惹得皇帝道:"隻要你好好哄得太後高興,朕一定重重有賞。"

舒嬪抖著膽子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到時候臣妾想要什麼,皇帝可別不給。"又抱住太後的腿,嘟嘴撒嬌道:"太後。您可要幫臣妾做證!"

太後憐惜的拍著她的背,道:"好好好,就算皇帝不肯給你,哀家給你也是一樣。"

舒嬪忙喜氣洋洋道:"謝太後。"

待天色漸晚,皇帝擺駕回養心殿,換了衣衫,淨過手臉,便有軍機處的人過來請駕,皇帝又宣了肩輿往隆宗門北邊去。處理完政事,已是亥時,吳書來上前問:"皇上今兒個回養心殿麼?"

皇帝緩緩睜開眼睛,道:"去翊坤宮罷。"先前放風箏時,他就覺得青橙走路的姿勢不太對勁,此時憶起,該是那時崴了腳。

眼瞧著萬壽節將至,青橙連著多日熬夜為皇帝預備賀禮。屋裏點著數盞臂粗的紅燭,炕幾上又特意多點了兩盞,她就著燈捏針穿線,心思沉靜,寂寂無聲。隱約有人過來,她以為是海安,也未計較,恍然一抬頭,卻是皇帝。

她駭了一跳,道:"你怎麼來了?"

皇帝道:"後宮裏,沒有朕不可以去的地方。"又將她懷裏的針線奪過,道:"大晚上的,昏黃黯淡。別為了一件袍子熬壞了眼睛,朕又不缺。"

青橙道:"皇上坐擁天下,當然不缺什麼,但我想給皇上做。"頓了頓,又道:"我母親的繡技不比繡娘差,父親穿的衣衫,大到官袍,小到鞋襪荷包,都是母親一手操辦,從不讓旁人插手,父親說看著母親的針線,走到哪裏都念著她。"